谁也不知道赵念安在雪地里待了多久,只是当天晚上她就发热了。
梦里,她回到了八岁刚回上京那年。
那年大雪,她贪玩抓了一把雪往嘴里塞,却被萧元昭逮住了,硬逼着她吐出来,“阿念,雪水如何能吃?脏的很,快吐出来?!”
赵念安当时很不以为意,得意道:“阿昭表哥,我看你就是在上京待久了,不食人间烟火。我在月城,不仅吃雪水,还拔野草根吃呢,甜甜的,可好吃了。”
“野草根也能吃?”萧元昭皱眉,“你定又是在骗我。”
赵念安生气了,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说:“我当然没有骗你,骗你的是狗,不相信的话,你下次和我一起去月城,我摘好多毛星草给你吃,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萧元昭沮丧地低下了头,伤心道:“我去不了月城。”
赵念安不解,凑到他面前问:“为什么?想去就去啊。”
萧元昭抬头,一扫刚才的沮丧,一脸骄傲说:“父皇说我是太子,我要治理好整个大楚,让大楚百姓安居乐业。月城乃是边境,要靠舅舅守城,我们各司其职,才能守护大楚。”
赵念安似懂非懂地点头,说:“那就去看一眼不行吗?我们很快就回来?!”
萧元昭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看一眼?应该可以吧?那等我长大了,我把国家治理的特别好的时候,我就和父皇说,去月城看一眼,就看一眼,尝尝你说的什么什么草?”
赵念安白眼,气鼓鼓地说:“毛星草?!”
“对对对,就是这个。”
……
赵念安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晚嬷嬷守着她,哭得眼睛通红,见她终于醒了,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泣不成声道:“姑娘日后可不能再去雪地里待了。娘娘去世前,便是这般高烧不退,你可吓死老奴了。”
赵念安还沉浸在梦里,泪珠不自觉地自眼角滑下。
半晌,她回抱住晚嬷嬷,轻声说:“嬷嬷莫要担心,我还有许多事未做,自然会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有很多事,只能她去做,交给别人,她不能放心。所以,她会好好活着,活下去。
*
朱雀大街上,姜生背着大刀,戴着斗笠,穿一身黑衣,架着马车驶在长街上。
很快到了一处小院前,他吁了一声,勒马停车,立在一旁。
萧烜自马车而下,今日他穿了一件月白色锦袍,外面罩着一件天青色大氅,端的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做派。
姜生推门先行,萧烜才进屋。
小屋装扮的很是雅致,向萧烜汇报着近日上京城内发生的事情。
“皇帝下旨,命令刑部侍郎彻查太子自戕的案子,如今刑部已经着手查了。”
萧烜挑眉,“是谁提起的?”
姜生冷着脸摇头,说:“表面上是刑部侍郎提起这件事的,但是属下查到,前一天赵家那个赵念安进宫后,皇帝发怒,当场就让刑部侍郎进宫了。而且,还罚赵三在家闭门思过,不得出府。”
萧烜解下大氅,掸去上面的雪花,笑着说:“看来是赵三提的,倒是不知,她和她这个未婚夫竟然情深。”
姜生沉默,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接着说:“属下还查到,翰林院编修柳清明似乎和赵家关系极好。赵家三位将军出殡那天,他也去了,而且行了重礼。这两日,他还和赵三私下见过面。”
萧烜说:“柳清明?河东柳家,他们家虽是世家,但世代清贵,一向都是纯臣。柳清明年幼时游遍五湖四海,入朝为官后却和先太子走得极近。先太子自戕后,他不曾停止查这件事情,他和赵三见面,想来也是为了此事。只要他们不挡我们的路,就不用管他们。必要时候,他们做的事若是对我们有利,你伸手帮他们一把。”
他顿了顿,说:“你之前说,在燕山发现了铁勒部的人?”
姜生眉头一皱,说:“当时赵三被打下悬崖,属下本来想去看看她是生是死,可是找到她的时候,发现她被一个男人救了。那人武功不弱,我担心靠的太近被发觉,离得远了看不清脸。只能看出那人身形高大,而且跟在他身边的随从虽然说了一口中原话,可属下早年在草原待过,能听出夹杂着草原的口音。而且他们的马匹,不论是从体型还是马鞍、马蹄看,都不似普通赶路的马,而像是军中战马,还是上好的战马。”
萧烜侧头,看着窗外的大雪,说:“我当年离京时,那场大雪比今天的大。时隔多年回京,迎接我的还是大雪。下雪天,有人偷得浮生半日闲,也有人依旧在庸庸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