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记得,那是我们家。”
冷风拂起他细碎的额发,男人目光幽深寂静,忽然用低低的嗓音重复了最后几个字:
“我们家。”
阮芋点点头,心尖莫名颤了一颤,好像被一只不知轻重的鸟儿用力啄了一口:
“对啊,你和我的家。你是一家之主,我是一家之主的老大,所以家里主要还是我说了算。”
“好的,阮老大。”
萧樾今晚听话得让阮芋觉得好笑又心疼。
她不知道他想起什么了,是他们之间错过的岁月,还是更早以前的,那些她根本触及不到的经历和回忆。
“你可以和我说说你的以前。”
阮芋决定趁火打劫,趁他现在神志不清勾引他说一些清醒的时候不可能告诉她的话,“有没有什么人欺负你啊,或者你身边发生的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把它们通通消灭。”
萧樾点头:“好的。”
阮芋笑:“好的什么?”
萧樾垂眼,静静看着她:“告诉你,你把它们消灭。我知道你可以,你无所不能。”
阮芋不禁紧紧勾住了他的手。这条通往家的路短得一眼就能看到头,微风带着晚蝉的啾鸣溜过耳畔,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无限长,在尽头处仿佛互相依偎。阮芋忽然不想听了,她知道自己并不是无所不能,真正无所不能的是他,她从来不知道“不幸福”是什么滋味,她觉得自己会心碎的——
“我真的,很不喜欢……”
萧樾平静地望着前方空荡荡的道路,眉心微蹙,语气淡得像冬天一出口就缥缈逸散的一缕白雾,叫人难以想象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如此淡漠地说出包含深刻情绪的话,
“很讨厌,和赵海超、赵辉扬住在一起。”
“还有梁阿姨。”
“他们都不喜欢我。”
十五六岁的少年,从一个冰冷的牢笼,辗转进入另一个更冰冷的牢笼。
他从来不拒绝,成熟得像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那些表面上关心他的人,从来没有设身处地体会过他的感受,也没有尝试剥开他那层坚硬的外壳,探一探他内心深处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
大人总有大人关心的事情,他们瞻前顾后,自认为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之后,最后只留下几个极度自私的背影,和一个终于走向成年,却已经遍体鳞伤的孩子。
阮芋根本难以想象,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萧樾这样自信又淡然的天之骄子,说出这些听起来甚至有点可怜的话。
他的声音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低哑磁性,可她知道现在不是二十三岁的萧樾在说话。
他在向她求救吗。
因为她无所不能,能消灭伤害他的一切。
阮芋的下唇咬得发疼,艰涩又细软的声音从喉间挤出来,闷闷的,却带着极为强大的安抚力量:
“没关系,那些人都不重要,打哪来的滚回哪去吧!”
她灵活的小手钻进萧樾掌心,不由分说掰开他修长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
“重要的是我喜欢你。喜欢到,想和你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