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眼底的笑影也铺开,将难过藏下。
她想,她大抵看不到那一日。
数年前母妃还在世的时候,她便在无意中听见母妃与太医的谈话。
她这样的病,无论再怎样养着,也终究是留不过双十之年。
但阿兕不知道这件事。
于是她也没有言明,仅是弯了弯明眸,语声很轻地答应:“等那时候,我就来青莲街上,到城郊的十里亭,迎你与大军入城。”
*
李羿没能在华光殿里久留。
在日落前,他便不得不出宫,重新跟着威武将军的队伍去沧州剿匪。
而从他离开后,华光殿内的光阴亦是流水般逝去。
平静到连李檀都快要忘记有关张神医的这一场闹剧的时候,十九却将一碗熬好的汤药端到她的面前。
彼时尚是清晨。
李檀方起身洗漱罢,甚至都还未来得及梳妆,便在妆台前看见这碗黑漆漆的汤药,与手捧这碗汤药,笑看着她的少年,一时倒有些不知说什么是好。
好半晌,她方犹豫着道:“十九,你真的开了方子来吗?”
十九将汤药放在她的面前,眼里皆是笑意:“公主说过,只要臣开的药没有太医院里的那般苦,便试试臣的医术。”
李檀垂首看着汤药。
黑色的药汁倒映出她还未上妆的,微显苍白的脸,也倒映出她眼底的迟疑:“那我原本的汤药还要用吗?”
她原本的汤药,一日里便要用三碗。
若是十九也给她三碗,岂不是一日里要用六碗,比她的三餐还多。
十九对她笑了笑,带着点狡黠:“当然不行。不同药物之间相辅相成,也有相克。臣的药与太医院里的药,公主只能选一种。”
他说着,又侧首去看李檀的神色。
见她一时没有说话,便又从袖袋里拿出只瓷盒给她,同时也在她的镜台不远处坐下来,拿手撑着下颌,拿那双微弯的笑眼看着她:“比起太医院里那些老太医,公主应当,会选择臣的吧?”
李檀被他问得微微一怔。
总觉得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
但见眼前的少年依旧是偏首看着她,眼里清澈的见底,不像是有什么杂念的模样。
李檀便也将旁的心绪散去,重新低头去看他递来的瓷盒。
退红色的瓷盒,盒盖上绘着只圆滚滚的白兔,模样有些可爱。
且盒上没有气孔,看着倒不似是装着活物的模样。
但是有上次的惊吓在,李檀在打开之前,还是先选择问他:“十九,里面装得是什么?”
十九想了想,又对她笑:“要是公主选臣的药,喝完后,便可以打开看了。”
李檀侧首看他,也看着他身后,春光明媚的庭院。
良久,她轻轻点头,端起那碗药来,递到唇畔。
她想,选择御医的药,并不会让她的病有所好转。
选择十九的,大抵也不会坏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