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折冲一声不吭,将他背了起来,继续在崇山峻岭中穿梭。
两人走了不知有多久,看着两旁树木有所变化,可始终没出这片绿色的天幕。
禄折冲也渐渐精疲力竭,脚步慢了下来,折了根长长的树枝,在地上支撑着行走。
白重景愧疚地道:“对不住大哥,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只是太想见我爹了。虽然他总是打我,下回见面我也要打他,他怎么能把儿子给丢了呢?”
“你的勇气,就是跟你爹撒泼啊?”禄折冲笑了笑,吃力地说,“跟你无关,我自己也想出去。”
白重景垂头丧气道:“你不用安慰我了。”
他听着禄折冲短促的呼吸,极目望去,还是前路漫漫,根本看不见尽头,眼中热泪翻滚,一咬牙,故作释怀地道:“算了吧,大哥,我不想走了!外面那么危险,我爹又那么凶,干脆叫他一个人过去!谁让他平日老打我,活该没人送终!”
禄折冲身上的衣服近被汗水打湿,全身肌肉绷紧发颤,因为蓄着力,所以声音听起来有些气短,说:“这里虽然安生,可不是我想住的地方。天下人要是都死绝了,只剩我们在这个树洞里陆沉避世,又有什么意思?”
他声音说着逐渐放低,又骤然拔高:“我看有病的不止是少元山,天下人都有病!我要出去,为这天下祛疴治乱!”
白重景认真看着他的侧脸,分辨了一下,觉得他说得是诚心,红了眼眶,跟着道:“那出去以后你做将军,我给你做小兵……不,做前锋!你指哪儿我打哪儿,我们把坏人都打一遍,问他们服不服气!”
禄折冲低低笑了两声,气喘吁吁地道:“我不做将军,做将军不够。”
白重景问:“那你要做什么?”
禄折冲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做妖王!”
不管禄折冲想做什么,白重景都觉得他能力挽狂澜。
哪怕他只是一个血脉普通,没有天大的机缘,一辈子止境于大道之前的小妖。
识天高亦敢逐高,识海阔亦敢入海。
白重景激情澎湃地应道:“好!那以后你做妖王,我给你做将军!”
二人沿着山道,颠簸地往上。
天空忽然破开一道口子,耀眼的剑光投了进来。
那道剑气带着无上的威严,带着滚走的雷光,带着极为玄妙的道义,碾压而来,似乎要将天地一分为二。
禄折冲听见了龙脉凄惨的咆哮声,迟疑不到一瞬,灭顶之灾降临时的第一反应,是用尽全身力气将白重景抛了出去。
而那道未散的剑光,像是从湖面折射出来的一条银丝,倾斜着从他身上穿过。
速度太快了,禄折冲没察觉到疼,只是木然转动着瞳孔,看向一旁目眦欲裂的白重景。听见无数道声音在耳边喊:“大哥——!”
那些震天动地的哭声很快又被浩荡的山风所淹没。
禄折冲后仰倒在了地上,手指动了动,感觉身体被分作两半,全身的血液都流进了泥土,有种无比诡异的感知。
他心绪前所未有地平静,自嘲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