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姜说班上有聚会,问她要不要去。
收到消息时,她正在修自己那个有点坏掉的手机。
初中时她寄住在舅妈家,舅妈只给了她一个自己充话费送的小灵通,很笨拙,通体漆黑,除了打电话基本没有什么功能,每次同学拿出手机,她都会羡慕地看一会儿,再转过头去。
她也不是想要多好的,她只是想要一个,大家都有的。
这样,和他们站在一起时,就不会觉得自卑了。
后来被李燕雯接回到身边,双方之间还是略有些生疏,她不好意思找他们要什么,手机就一直用的原来的。
真的好奇怪,她一直期盼它坏,这样廉价的一只手机,却怎么也不会坏,放在夹层最明显处也不会被偷,她没有理由顺理成章地提起要换,因为在她不算太宽泛的认知里,家里大概算不上宽裕。
其实一开始她对这些也没概念,李燕雯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沈昱每天早出晚归,附中建得早,周围房子一半是新的,笔直高耸又威严,稍远些,一站路之外的楼是旧的,楼梯间很窄,很黑,没有窗户也不能透光,停电的时候完全看不见路。
她住在旧楼里。
有一次同路了班上的一个男生,那男生家里条件好,听她说住这里还以为她是开玩笑,但她没有,走进楼里时那个男生惊诧的表情,她一直忘不掉。
她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住在这里,是会让人惊讶的。
但她又实在、真的想换手机,不需要很贵很好的,普通的就行。
那天路过学校附近的一家音像店,发现有招人启示,工资不高,但加上她攒的一点点压岁钱,正好够。
她和李燕雯说了,日常不忙,她可以写作业,李燕雯跟她磨了一会儿,答应下来。
守店的日子其实也枯燥。
那年的音像店迎来凋零时代,电子音乐全面进攻,侵占各大榜单,实体专辑越来越难销售,渐渐成为一种情怀。
店里很空,几乎没人来逛,她趴在午后的阳光里昏昏欲睡,面前的英语单词模糊成叠影,开门的提示音在这一刻响起。
她看到江溯。
他斜跨了只黑色的单肩包,拉链敞开,里头是几本厚厚的习题册,白色的耳机线绕过脖颈轻搭,他穿了白T,能看见手臂上淡褐色的痣。
午后的光懒洋洋打进来,将他整个人照得近乎失真,他不像站在光里,像是光本身。
头顶不知何时跳了歌,慢半拍的心跳里,女歌手用温柔的声音唱——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那一刹那她忽然觉得,也算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