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觉得自己太不应该。
在他们这个年龄,喜欢过几个人、谈过几段恋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相框里合照在正面,也不过就是留了张从前的相片,和那时的速写本。他得允许她有回忆,尽管那段回忆和他无关。
他发现后的每一秒都在这样说服自己,然而无用,像是缠了个死结把自己团团围住,他发现他很难做到完全释怀这件事,总有人形容他绅士克制,然而对于她,就连拥抱和亲吻也会失控,甚至此刻,竟会萌生出截然相反的、只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占有欲。
情绪是陌生的,但浓烈。
想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分辨不清自己究竟是想听多一点,还是不想听多一点:“算了,别说了。”
她半蹲了身体,手指垫在他脑后,轻声问:“你生气了吗?”
他摇头。
“嫉妒。”他终于肯承认,“我嫉妒他。”
嫉妒被她这样喜欢过的人。
他一直觉得她的情绪是温而淡的,爱也一样,但没多想,只觉得她大概天生性格如此,或者没他喜欢她那样喜欢自己,这其实都很正常,但人最害怕比较。
原来她也不是不会爱人,只是炽热地喜欢着的那个人,不是他而已。
她陷入短暂沉默,他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大概觉得他这一刻有些无理取闹,他也知自己过线,然而难以控制,胸腔中像是没有柴,只能点燃脏腑用以燃烧,烫的,空洞地,连要怎么克制和扑灭都做不到。
“至少,别把我们的东西装在一个箱子里,”他问,“你觉得可不可以?”
她想说她也不是那么荒诞的人,会将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以汇合的方式储存。然而沉默许久,思考很久之后,她点点头,说好:“嗯,你不喜欢,我就不放了。”
他的唇被酒精熏得泛红,她抬头去亲他,这是她为数不多主动的时刻,他想,但大概是在弥补和安抚他,这样想着,又不知这个事件究竟该令人挫败还是窃喜,为什么她示好会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他克制不住地抬手插。进她发里,指腹和齿间一并用力,她吃痛,尝到一点点血的味道,往后退,不让他再亲。
但他垂头,吮掉她唇上伤口渗出的轻微血迹。他低声,含混不清地认:“错了,别生气。”
不知最后怎么又变成了他认错,半晌后她退开一些,说:“我今晚就想回去。”
“嗯,”他轻轻搅弄着,将她的舌尖吸进唇里,“我陪你。”
……
安城十点,夜色阑珊。
专乘的飞机落地江城,也不过才十点四十。
江城夏热,秋冬却尤冷,凛冽寒风刮在人脸颊上,刀锋一般。
她说自己想先出去,他以为她约了朋友叙旧,说好,十一点多时才去接她。
靠近十二点的江城,即使是商业区也并不喧闹,除了有些餐馆仍然开张,其他店铺都已打烊,只剩路灯明晃晃地挂在路中央,偶有行人,但不拥挤。
他按照定位抵达,才发现她在一家小酒馆里。
他问:“朋友走了?”
她摇摇头,“我一个人。”
“一个人?你不怕危险?”
“这不是,有你。”她语速放缓,摊开手臂,“走不动了,背背我。”
她确实心中有数,但没喝太多,因为有些话,倘若不借着一时上头的酒劲,以她的性格,很难说出口。
江溯背着她出去,顺着一圈一圈的光圈涟漪去看,才发现,这定位点在鹤溪山附近。
听说鹤溪塔在最近重新修缮,不过也只是装了灯,游客比以前多一些,但仍旧很少人会踏足这里,毕竟在塔外看已是高耸入云,攀登到顶也需要莫大的体力和勇气。
她随着他视线看过去,忽然说:“很高,是不是?”
他嗯了声。前几个月,修缮的消息传出前,卜睿诚说要保留修前的原始记忆,带着那会儿还在谈的女朋友爬过这里,然后他在那天收到了二十多条语音,全是卜睿诚控诉楼梯有多反人类,装了灯有多黑,以及,怪不得没人来这里。
末了,卜睿诚暗黑点评:没人会来第二次。
她靠在他肩头,不再说话,看他影子向前移动,又看着自己膝盖的中心。
她忽然又说:“要不跟你说说吧,我和他的故事。”
出乎预料,但又早有预料。
他顿了下,然后说好。
其实想听,如同对恋人最原始的每一个阶段的好奇,但他自诩十七岁出道,早有一颗异于常人的强心脏,却也不知道,听她之口诉说她曾经有多喜欢,又到底能否,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