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卿婵反驳道:“我才没有。”
“这里以前不是这样的。”她略带怅惘地说道,“容与没有情调,才改成了如今的样子。”
“成了,成了。”郑遥知盛气凌人地说道,“别将祸由推到使君身上,是不是又是你玩乐得太过,差点出事才让他这样的?”
她在河东多日,因常常在晋阳书院,跟柳氏府邸的人也渐渐相熟。
陆卿婵小时候顽劣调皮,老嬷嬷们总是会时常讲起当年的趣事,郑遥知第一回听说的时候,差点连下巴都要惊掉。
温婉贤淑,克制守礼。
但凡是见过陆卿婵的人都会有这样的印象,郑遥知怎么也不能把她和嬷嬷们口中那个整天巴不得上房揭瓦的骄纵姑娘联系到一处。
然而听得多了,郑遥知方才明白,温婉贤淑才是陆卿婵最虚假的表象。
就像方才,别说是拿钓竿钓鱼,就算陆卿婵说想要跳下去捉鱼,郑遥知也是相信的。
偏生陆卿婵笑得和柔,坚持地说道:“真的是容与一意孤行,才改成这样的。”
她眺望着连缀成片的莲花,脑海里映出的却是经年前的景象。
日暮迷途,藕花摇曳。
她第一次朝人告白,结果惨烈。
藏在心底愤愤不平多年,嫁人后还要催眠着自己忘记。
如今,她竟真的要嫁给他了。
因着婚期将至,凉州的事务又繁多冗杂,陆卿婵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柳乂。
她坐在马车里和郑遥知慢慢地说着话:“你们太坏了,为何要将季考安排在中旬?这样他们吃席的时候,还要惦记着考试,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晋阳书院的考核很严格,每旬都有旬考,学习八日,考核一日,然后休假一日。
除此之外还有更大的季考,如今天下虽然是刚安定没多久,但哪怕在最乱的时候,晋阳书院的考核也从未停止过。
“就要安排在中旬。”郑遥知冷笑了一声,“不然他们的心都飞到没边了。”
陆卿婵靠坐在车壁,将帘子轻轻地打开。
她脸上挂着懒洋洋的笑容,心湖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
“还是要多玩乐玩乐嘛。”陆卿婵侧身说道,“毕竟还这样年轻,等将来入仕以后就没空闲了。”
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瞧瞧,都快要成婚的人,还要出外跋山涉水地去处置事情。”
陆卿婵其实早已习惯,说这话时也没什么情绪色彩,但郑遥知的神情却有些怪异,她缓声说道:“原来你还知道想着使君,我还以为你真那般没心没肺呢。”
郑遥知似是有些放下心,又似是有些满意。
陆卿婵觉得极是神奇,从前王若对柳乂死心塌地,背井离乡也要跟在他身边,甚至不惜为他远走镇海藩镇,后来小蕴也是,刚一回到晋阳这边就成了柳宁的忠臣。
现今郑遥知不过在晋阳待了半年,心境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开口必称柳宁、柳乂,那敬佩亦是发自内心的。
“你怎么不想想我?”陆卿婵扬起下颌,“我跟你才是相识多年的那个故旧。”
她的眉也挑了起来,“你说话为什么不向着我?”
陆卿婵这话说得娇气,全然像个被宠坏的孩子。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样的陆卿婵,郑遥知总是发不起脾气,而且有着一种极是吊诡的怜惜。
从前她觉得陆卿婵抢走赵崇,对陆卿婵怨恨了多年,后来再弄清楚当年的来龙去脉以后,心中除却震骇就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怜惜。
说实话,郑遥知心里也清楚,陆卿婵根本犯不着她去怜惜。
柳乂恨不得将她宠到天上,柳宁也对她当亲女儿似的百般纵容,连府邸里的下人一说起来她和曾经的旧事都满是笑意。
可这种吊诡的情绪还是一直停驻在郑遥知的心口。
她故作严肃地说道:“自然是因为你总是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