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的时候,他脱下冷硬挺阔的西装,穿的是一身灰色的家居服,面料柔软,能清楚地感受到膝盖处那块坚硬的骨头。
五指缓慢合拢,宛如一只飞行很久的小鸟抓住休憩的树枝般合拢了柔软的爪子。
祝桃的眼睛里升起促狭的笑意。
“没什么,只是想和您亲近一下。”她的手顺着他的膝盖往大腿方向游移,“毕竟……您现在相当于我的衣食父母,对吧。”
爬到半路的爪子被一双大手按住截停,带着绝对的体型差异。
柔软纤细对上坚硬修长。
她瞬间变成了强大鹰爪下被捕获的兔子。
“衣食父母?”男人缓缓开口了,“你有这个觉悟,我很欣慰。”
“嗯?”
“所以,如果你下次月考成绩出来还是这个鬼样子的话,我会让你体会一下父爱的严苛。”
“……”
祝桃眯了眯眼睛,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
“我就说你对我的态度那么奇怪,祝向山都懒得管我,你又是管衣着又是换学校,现在还抓我的学习。”她故作惊讶,“你不会真的是我爹吧?”
不等穆格说话,她又自顾自地讲了下去,“可是不对啊,我今年都十六岁了,你看样子也就……三十都不到吧,十四岁就生了孩子?啧,厉害啊——”
眼看她越说越不像话,穆格看了一眼卷子,“收起你的幻想,考出这样的成绩你也配当我的女儿?”
祝桃僵硬了一下,蓦地坐直了身体,将手从他的腿上抽了回来。
她抠了抠桌角,不屑地说道:“……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吗?谁幻想当你女儿了,有你这样的不近人情,粗暴冷漠的父亲,想想都为你未来的孩子感到悲哀。”
穆格用一种看无知儿童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你完全不必有这种烦恼。”
说完,他将那张成绩惨不忍睹的英语试卷铺开,开始讲题。
祝桃撇了撇嘴。
抛却成见来说,他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低沉、醇厚,就像是在红酒中浸泡了很久的橡木,带着葡萄酒的芬芳,沉淀了漫长岁月。
长长短短的英文短句在他口腔中环绕,胸腔共鸣,带着英腔特有的诗意浪漫的尾音。
好像在说情话一般。
耳道内似乎有一柄小刷子在轻挠,鼓膜震颤,让她想起晚上睡觉时经常听的一些ASMR的音频。
不过,再好听的声音在讲题目时也会让人昏昏欲睡,平时这么早她肯定是不会困的,可是只要一听课,十分钟开始犯困,十五分钟就可以睡得人事不知了。
上下眼皮像是分别许久的牛郎织女,拼命想要腻在一起。
挣扎无果,她放弃抵抗想偷偷打个盹儿。
穆格讲完一道大题以后,发现身边安静了很多,侧头一看,果然,她已经睡着了。
她的胳膊支着头部,假装在认真听的模样,可是已经闭上了眼睛,甚至发出了轻微的酣眠声。
像奶猫的鼻息。
捏了捏眉心,想要推她起来。
可是手刚握住她的肩膀,少女拖着长长地尾音撒娇般“嗯”了一声。
“爸爸……”
“?”穆格以为她又在玩什么幼稚的手段。
“以后……不闹了……学习……好……”她的嘴巴咕哝着,手臂慢慢垂到桌上,头也顺势滑枕了下去。
声音愈发含糊,断续,听不清楚。
最后收尾的一句话,带着试探,小心翼翼,仿佛在口中辗转练习了很久,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别…丢下……行吗?”
自从来到穆家,她称呼自己的父亲时从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叫,原来这声“爸爸”,她在梦里才会喊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