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人的秋老虎明晃晃挂在天上,男人们都去收谷子了,女人则被分派去掰玉米。
晏缈早上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要去上班的符正青,符正青很舍不得媳妇儿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活,要是他能早点把人娶回家就好了,让她安心在家做官太太,可惜这丫头死犟,就是不松口答应他。
符正青也舍不得逼迫她,帮她把帽子的绳子系紧,又瞧了瞧她的袖子,说:“要是太累就别干了。”
晏缈笑,“我不干,你养我呀?”
符正青双眼倏地亮了,连连点头说:“我养我养!”
晏缈乐了,“我有手有脚的,干嘛要你养?”
符正青叹了口气,低头检查她的背篓,“带水了没有?我给你的糖你带点在身上,要是太累就吃一点。”
虽然符局长有点婆妈,但是曾经是孤儿的晏缈还是比较喜欢被人这样关心的,她心里有点甜,说道:“好,我都带着了。”
符正青还是不放心,但是该说的都说了,也没啥可说的。两人在门口站了半晌,都有点舍不得走,晏缈看时间不早了,就说:“那我先去上工了,你也赶紧上班去吧。”
自打出了王海那档子事,赵进喜和符正青是彻底撕破脸了,赵进喜还在吴国梁那里说了符正青不少坏话,连带着吴国梁对符正青的印象也很不好,符正青现在的处境并不像别人想象的那样风光,晏缈挺心疼他的,可她帮不上什么忙。
符正青想摸摸她的头,又碍于礼节什么都不能做,抬手在她头顶虚晃了一下,最后说:“我下班回来去给你帮忙。”
晏缈不想拒绝他的一片心意,轻轻点头说:“好。”
时间实在不早了,晏缈只得跟他告别,背到背篓去上工了。符正青又在原地站了会儿,这才骑车去了县城。
晏缈要去掰玉米,晏家其他人都被分去打谷子了。
他们大队的田地有好有坏,打谷子时都是全村人一起出动,挨着田收,不过也会男女分工干活。例如面积大的良田,收的谷子多活重,就分给男人去干,女人们去收那些开在山上或者沟里的小田,当然也不尽然是如此,男女混合干活也是有的。
晏芬今天分到的活,就是去收山湾里的谷子,和她一起的有几个已婚妇女。
那几人都是嘴巴比较敞的,最近听到了好些晏家两个闺女的八卦,此时看到她,那个嘴巴大的张嫂子竟然忍不住当面问起了她。
晏芬性情大方爽朗,可到底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儿家,被人当面问起这种事,心里又难堪又难受。
这些女人可能自以为自己隐藏的好,但是她们的眼神里还是透着一股看奇怪事物的打量神色。
“我劝你们嘴巴积点德,不要拿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当消遣。”晏芬沉着脸丢下一句,就拿着割谷子专用的刀去了另一丘田,不跟他们搭伙了。
那几个女人瞅着她的背景嗤了一声,张嫂子翻着白眼小声说道:“自己命硬克死了未婚夫,这么大了还没嫁人,也不知道在神气什么。”
另外几个到底还是觉得这话太刻薄了,笑着打圆场,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事情上。
在陈谷香不遗余力的“宣传”下,整个村子都是关于晏家两姐妹的流言蜚语。而且这流言越传越变味,慢慢地就变成了,晏芬当初那个未婚夫死的时候她就在边上,人明显就是被她克死的,晏缈更是不得了,亲手把自己的前未婚夫送进劳改场,就因为她和那谁谁勾搭上了。
这些话传得相当难听,大队里一部分有理智的人听一听就知道这是在传瞎话,压根不打算理会。还有一部分人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边传着闲话一边还往里面添油加醋,恨不能亲自上台给全村人说一段书。
晏缈来自现代,心理承受能力强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过她一直在调查这流言到底从哪里传出来的。
晏芬就不同了,她只是这个年代一个普通的尚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对人生和未来有憧憬,名声问题关系到她的整个人生,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这天被人当面问到脸上,她当时把话怼了回去,事后却越想越伤心,觉得自己名声已经坏了,这辈子可能就要嫁不出去了,说不定还要拖累家人被人戳脊梁骨,一时越想越偏激,越想越绝望,下了工后就跑到清水河边,心想还不如死了一了白了!
“喂,你干什么呢?!”
就在晏芬站在河边,一时想不开想一头扎下去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吼道。
晏芬回头看了一眼,是他们生产大队的队长李秉贵。
李秉贵作为整个大队的队长,管理着大队的生产和生活,在大队很有说话的份量。晏芬和他接触不多,只知道他为人严肃认真,对他很尊敬还有一点点害怕。
“我、我没干什么,就想在这儿坐一会儿。”晏芬擦擦脸上的眼泪,抽泣着小声说了一句。
李秉贵看出来了,他背着手走到河边,和她离着两米的距离,说道:“不要太在意别人说的话,你是个很好的姑娘,干活很勤快又认真,比那些只会偷奸耍滑的大嘴婆子好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