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言,君为舟,民如水,殿下对百姓仁义是好事。
可哪有官府兴师动众一场,好处却全让百姓分了的道理?
凌寒闻言望了望张昭。
张昭的表情十分坚定,大有今日不劝谏成功便不离开的趋势。
此情此景,隐隐让凌寒产生错觉:仿佛自己成了昏庸无道的商纣王,而张昭就是那个忠心耿耿的比干。
唯一不同的是,比干是劝纣王睁开眼看看自己的百姓,张昭则是劝自己不要对百姓这么好。
凌寒有些头疼。
他不明白手底下为什么有人会认为,自己忙活一场,却不要任何好处。
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事情?自己看着就这么圣父么?
虽说的确想要改善百姓的生活,可在这个烽火狼烟的时代,若是富民却不强国,就有更大的可能面临战败。
届时,富起来的民,正好让其他诸侯隔了韭菜。
自己又岂会犯这种为他人作嫁衣的错误呢?
凌寒原本不想解释太多,因为日后别人自然会知道。
如周瑜,如桥蕤,就根本不会多问。
张昭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凌寒静静望着他,问道:“你觉得官府要怎样来赚钱呢?”
张昭想了想,回答道:“一则,通过打仗抢占领土,从而获得钱粮;二则,从百姓手里收税。”
凌寒笑道:“子布先生回答得对,却也不对。这第二点,不是从百姓手里收税,而是从百姓手里获得钱粮。”
张昭皱眉道:“恕下官愚钝。敢问殿下,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若是每一亩土地,收取五成的赋税乃至更多,便没有什么区别。”
凌寒笑道:“可如果本王只收一成的赋税,那区别就很大了。”
张昭思索片刻,并不得解,拱手道:“还请殿下示下。”
凌寒于是缓缓道:“当官府收取五成的赋税,百姓交完赋税以后,剩下的粮食仅仅只够自己生活所需。若是想要再从百姓手里多得一点,那便等同于要他性命,自然不可。”
“可如果只收一成的赋税,除了生活所需,百姓手里还有着大量的余粮。官府如果还想要钱粮,便可以设法将百姓手里的粮食赚过来。”
这一点不难理解,张昭立刻便听明白了。
但他仍然是一头雾水。自古以来,朝廷都是通过赋税来索要百姓手里的粮食。
不通过增加赋税的方式,如何要过来?
凌寒于是开始细细解释。
“现在在开荒期,所以有士兵常驻在森林当中。可将来士兵撤去,难道森林之中不会再出现新的猛兽吗?打虎费是不是应当收一些呢?”
“同样是因为开荒期,如今农具几乎免费送给百姓使用。等到开荒期结束,尝试过了农具的好,百姓们会不会非常愿意掏钱向官府购买农具呢?九江那里可以源源不断地生产各式各样的农具,铁矿根本用不完。为了提高劳作效率,扩大生产,百姓有了余粮,会不会尽快购买?”
“雪花盐为什么只能卖那么便宜?因为一旦贵了,大家根本吃不起。不吃盐就会生病,所以本王不得不降低盐价。等到百姓手里有了粮食,盐价也自然可以恢复一些。本王仍然不会卖得贵,可每个人每日都需要吃盐,只需稍稍提价一点,那就是庞大的财富。”
“除了盐以外,还有类似的东西。本王前些天在九江已经通过甘蔗制作出了白砂糖,很快就会在扬州全境贩卖。等子布尝过就知道,百姓们有了余粮以后,定会愿意用粮食来购买。”
“诸如这些,还有许多。如果百姓手里没有钱粮,本王便无法可想。只有他们富足,本王才能赚到钱。”
“赋税低了,他们就会非常主动地努力劳作,积攒粮食,扬州的整体财富在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