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微小的代价就可使得有能之人为此降职,这于朝廷而言,不是一种损失吗?”
凌寒微微颔首。
他道:“你所说的又涉及到了另一个问题:君王治世,是当用人以才还是用人以贤。”
学生们听到这句话皆有些震惊。
“君王治世”这样的字眼,竟会从长沙王殿下口中直接说出来。
看来,殿下今日是全然放下了尊贵的身份,决心要以一名师者的身份同他们讲话了。
于是震惊之余,他们又觉得,今日稍稍放肆一些似乎是可以的。
对凌寒而言,他本身是更加认同用人以才的,尤其在三国这样的乱世。
可他注定不会成为一个传统的帝王。
有才而无德,重用这样的人,会对自己的改革造成很大的阻碍。
所以,在使用人才这一方面,他不能忽视对方的品德。
大奸大恶,全无怜悯之心的人,再有能耐也要避免重用。
凌寒看着简秋道:“关于如何用人,这并非今日探讨的重点。不过你方才的问题,倒是很好回答。”
“所谓过失致死,总也要有过失在先。为官者只要守持清正,待民为善,就不会被奸逆之辈用此计所构陷。”
简秋愣怔片刻,又追问道:“难道士人不该享有高出普通小民的好处吗?”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红了脸。
当日他观潮抢位置的时候,对那位游商说过类似的话,以表示自己没有过错。
此时此刻,与其说是提出这样的疑惑。
倒不如说,他是借此在向殿下,为自己那天的所作所为进行辩解。
尽管凌寒从赵云那里听了事情经过,可他并不知道简秋当日说出这种话。
在凌寒听来,简秋的这一问,与全柔临死前的质问并没有本质区别。
——难道在殿下眼里,我们这些读书人,与田地里那些只懂得耕种的农夫,竟是一样的么?
于是凌寒坚定地回答他:“读书人与普通百姓自然是不同的。”
凌寒凝望着底下的少年们。
他们识了字,学了诗,读了儒家经典,却还没有被时代的墨料完全浸染。
如简秋,他当日虽在人群中神气十足,却还不至于漠视生命,轻视百姓如蝼蚁。
若是放任下去,很难说这群少年最终会成长为什么模样。
要是有了正确的引导,他们或许就会变得截然不同。
而这,正是自己站在这里的重要原因之一。
凌寒道:“士人自小学习圣贤的言论,入仕以后,也为朝廷做出了更大的贡献。”
“是故,士人及其子裔,理当过上比之寻常小民更好的生活。”
简秋闻言愣了愣。
如果按殿下说的,自己那日不就没有理由被问罪了吗?
可想想赵将军——赵将军多次护卫了殿下,在战场上也立下了无数战功。
这样的滔天之功,莫说是过失致死一个农民,就算是故意杀害了一些人,也不应该被惩治才是。
凌寒却是话锋一转:“然而,士人所享有的好处,所具有的权力,必须被限定在一定的范围内。”
“他们立下功劳,故可享好处;若是犯下过失,则同样要受到惩治。”
“功与过,不可一概而论。如若士人皆因有功而自傲,视百姓如敝履,朝廷必会亡于此。”
简秋迷惑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