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懵懵懂懂地点头:“那我要是做好事当大善人是不是也能永葆青春?不对不对,我还太小啦。得等十六七岁再开始做善事!”
江潮嘴角抽了抽,不接话了。
好半晌,月生再开口:“我想太奶奶了……”
江潮默不作声地跟着点了下头。
善果说:“雪变大了,江潮把伞撑开和妹妹一起。”
江潮听话地撑开伞,举在他和妹妹的头顶。伞面悄悄朝妹妹倾去,自己肩头落了白雪。
“回去早点歇着,明日你们还要进宫伴读。”
听了爹爹的话,江潮规规矩矩地应一声“是”。
如今宫中只有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乃安煜和苏为昱的龙凤胎。说来蹊跷,自安煜明确以女帝身掌政,京中时常有双生子降生,且多为龙凤胎。初时被议论,后来被奉为大吉之兆。
如今帝王为女,朝臣虽拜服,却仍旧盼着下一任帝王是男儿郎,立储的折子时常送上去。安煜全部打回去。孕育是个艰难的过程,国事繁忙,她不打算再生育。安煜明确说这一双儿女,断然没有凭借性别继承大统的道理。当然,她也没有因为自己是女帝,而非要送自己的女儿去龙椅。国事为重,苍生为重。将来皇位谁来坐,全看这两个孩子谁更适合。
假使这两个孩子都不适合,从天下挑选下一任君主又何妨。
·
大雪纷纷,星月被乌云尽遮。
一片漆黑的棺木中,裴徊光侧首,凝望长眠在臂弯里的沈茴。她安静地睡着,嘴角微勾着一抹浅笑。双手交叠搭在身上,手心压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护着。
是裴徊光雕的那个檀木盒。里面装着他们大婚那日的结发,还有一颗夜明珠。
裴徊光望着沈茴唇畔的浅笑,心想她至死都是开心不悔的。
空气越来越稀薄。
裴徊光多想生生世世与沈茴厮守。这一生实在太短暂。可他清楚自己作恶太多,许是根本没有来生。就算有,上苍也不会垂怜他这样的疯魔恶人,怎能让他如愿?
罢了,他从不是盼着上苍垂怜的人。假如人的确有轮回转世,即使堕入地狱,他也可以在血色的炼狱里爬起来,什么神佛鬼魅,尽屠之。总能将她寻回。假如真的有轮回转世一说……
没有也无妨,至少此刻她在怀里。
裴徊光凝望着沈茴,将这种凝望延续至永恒。
将要子时了,裴徊光凝望着怀里的沈茴,念诵梵元鬼录第十一重,将所有静脉内脏瞬间催裂。
她今日死,他哪敢拖到明日走。
裴徊光少年时修炼梵元鬼录,自那时起,明个月十五眠于阴暗的棺中,不见圆月。如今在棺中,拥着他此生浩穹月,陷入长眠。
·
裴徊光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因为刺眼的光下意识合上。他在棺中太久,已不能适应这样耀眼的阳光。
是谁扰了他?
不悦。
下一刻,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让你背的医书你为何没有背?这天下谁都不能信任,你总得学得一身精湛的医术,才能保护好你自己!”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
裴徊光还记得当年的自己是如何冷眼轻嗤:“先将敌人都毒死,便不需要自救。”
面前遍布烧伤的可怖面孔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
难闻的烧焦气味在周围蔓延。
哑叔躲在门后探头探脑,一脸焦急。
裴徊光垂目,想了一下上次听见老东西说这话是何时。
建武十一年。
这一年,他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