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趁着程琛一门心思讨好美食圈子的功夫,她自然可以另辟蹊径地用其他手段抢走对方的公众关注度。
只是没想到蒙老先生竟会突然出现,将后续推向了始料未及的结尾。
倘若自己当时没有为了恶心程琛去大搞活动呢?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金窈窕摇摇头,不打算思考如此矫情的问题。
周年庆的热闹似乎还没过去,寻香宴餐厅里坐满了慕名而来的客人,她做着临行前的准备工作,将大堆炖牛肉的卤料按照配比分类好,同时叮嘱屠师父:“屠叔叔,卤牛排的酱汁你记得一定不能熄火,每天添新汤的时候,都要加放新的调料包。叫花鸡烘烤之前腌渍的酱汁我提前准备好放在冷库里了,你注意我说的火候,还有八宝山珍……”
屠师父作为铭德最老资历的主厨,当了那么多年话事的师傅,最近跟金窈窕这位小辈相处,却老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跟已经过世的金老先生学艺的时光。
他一张脸团得像颗蒜,很没个好气,竖着耳朵每个叮嘱都仔细记下,表面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知道了知道了,这还要你提醒,当我一把年纪白活的吗?”
金窈窕也不在意,屠师父坏脾气在金家很出名,平常把徒弟们骂哭的都有,在她面前虽然老表现得很不服气,却从没说过真正难听的话,做菜学得快,安排到手的事情也从没出过纰漏。
她坐在发号施令的位置上,手底下的人只要能力足够,桀骜不驯又有什么关系,有本事的人不桀骜才是少数。
屠师父在厨房晃来晃去,憋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来问她:“你,留那么多东西下来,是要出远门?去哪里?”
金窈窕笑着搪塞:“有点事,办完就回来。”
父亲手术的事情,她暂时不想让任何无关的人知道。
屠师父见她含糊其辞,哼哼了两声,倒也不追问,却见小徒弟汪盛匆匆从外面进来,说:“金主管,师父,蒙老先生又来了。”
金窈窕眉头微挑,屠师父也探头张望,蒙老先生胖墩墩的身形果然很快出现在了视野里,往门口一扎,堵得其他人都没余地进出。
“小金主管。”蒙老先生张口点菜,“今天给我来只叫花鸡,上次那样的。”
“好。”金窈窕点点头,朝屠师父说,“屠叔叔,叫花鸡您去做,注意我之前说的内容。”
屠师父立刻挽袖洗手,蒙老先生却眼睛一瞪:“小金主管,怎么不是你做?”
金窈窕平静地回答:“我忙完这些马上要走了,您放心,料是我亲自调的,屠师父手艺也很好,味道不会差的。”
蒙老先生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张张嘴,又是那副熟悉的欲言又止的样子,蒙老先生也有些错愕,站在那老半天后才闷声闷气地说:“不行,我就要吃你做的。”
金窈窕没有买他面子的意思:“蒙老先生,我今天没空。还有,您去外头坐着等吧,后厨不能进人。”
“金……金小姐……”蒙老先生的孙子终于忍不住开口,“我爷爷他……很难得会主动提请求,要不您还是受累……”
金窈窕瞄了他一眼,问:“您是信不过我们寻香宴的品控?”
她瘦瘦高高地站着,漂亮的桃花眼大而长,微微上翘的眼尾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蒙老先生孙子被问得立刻哑了,内心一阵不可思议,他爷爷这些年在国内走哪儿不被人前呼后拥地捧着,偏偏这次回国在寻香宴老碰钉子,叫他不习惯极了。
他好几次都觉得爷爷肯定要生气了,但这一回爷爷却还是没发怒,只耍赖道:“不行,我就要吃你做的。”
他那么胖,站在厨房门口,来往的服务生都要侧着走。
金窈窕啧了声,放下手中干完的活儿,叫来汪盛把料包收好,挽着袖子去洗手。
蒙老先生的孙子松了口气,对方果然还是买自家爷爷面子的。
然而下一秒,金窈窕却没有去做叫花鸡,只从冰箱里取出一碗肉糜和一叠面皮,手指翻飞地包了起来。
她动作很快,几十秒就包了一堆,随即下锅,捞进碗里,打开旁边灶台的一口锅盖,舀了一勺汤冲进碗中。
撒了把现成的葱末,制作全程可能都没耗时五分钟,金窈窕端着碗交给等候的服务生,示意蒙老先生跟对方出去落座。
“这……”蒙老先生的孙子瞠目地看着碗,“金小姐,您这是做的什么?”
太糊弄了吧!
“馄饨。”金窈窕礼貌中带着疏离,“听说蒙老先生三高,还是吃清淡点好,祝各位用餐愉快,也希望各位能相信我们寻香宴其他厨师的技术。”
她说着看了眼时间,朝几人微笑点了点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果然匆匆离开,留下三个人目送她的背影,蒙老先生的孙子眉头皱起,不快道:“什么意思,明明知道爷爷的身份,您亲自让她下厨,她居然就这么走了?!”
他已经做好了搀扶爷爷拂袖而去的准备,谁知蒙老爷子竟真的跟在了那端碗的服务员后头落座,还拿勺子仔细地吃起那碗馄饨来。
馄饨皮儿薄得像纸,飘在澄澈的猪骨汤里,像鱼尾那样松散浮沉。馅儿是鸡汁调的,不大不小的一团,味道好得不得了,浓郁的滋味里混进清爽的小葱,蒙老先生捧着碗转眼就干掉了小半碗,嚼得认真极了。
他孙子错愕地看着他:“爷爷,咱们不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