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切斯特气温不高,沈启明穿了件黑色的长羽绒服,很简单的打扮,可站在车边,看着总跟别人不同。
他长得好看,即便放在铺遍轮廓分明的西方人种里,也是鹤立鸡群的精致,无需说话就能引来很多人的瞩目,金窈窕甚至听到快门的声音,身后还有人用外语讨论他是不是哪个国家来的明星,有点即便不知道这位明星是谁但也想来要个签名的意思。
金窈窕给中介安排的接送司机打电话告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挂断后淡淡一笑:“真巧。”
沈启明也没说废话,上前替她取起了行李车上的箱子。
他个头高,也瘦,穿着蓬松的羽绒服都不显得臃肿,可金母收拾来的那些满满当当的沉重无比的箱子落在他的手中,就好像没有了重量似的。
车上,金母数次惊叹:“来罗切斯特都能碰到小沈,真是巧。就是给人家添麻烦了,那么多行李搬上搬下,早知道我就少带点东西了。”
金家在海外没什么帮衬,这次来罗切斯特金父半点力气都使不上,全靠金窈窕和中介沟通安排。金母人生地不熟,落地后放眼望去全是不同人种的面孔,又是来治病的,就很有些慌张无措。出海关后的一路她语言不通,反应总慢半拍,只能看着自己瘦得风一吹好像就能刮走的女儿跑前跑后,却使不上力气。虽然女儿全程都表现得镇定可靠,还安慰她别紧张,她依然惭愧得好几次都差点掉眼泪。
闺女再怎么厉害,也是她含在嘴里呵护大的宝贝,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心理压力不会比自己这个当妈的小,却还要顶着痛苦照顾他们。
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太没用。
金父坐在后座,望着窗外笑而不语。
金窈窕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接到中介打来的电话,负责住宿的对接人告诉她距离医院很近的地方刚好空出了一幢房子,位置和设施都比原本预定的好,可以安排她们一家到那里落脚。
登记、拍片、化验、住院。
金窈窕很快忙碌了起来,上一次跟这家医院打交道的时候,父亲的病情已经严重到了甚至不能坐飞机,她那时候守在父亲床前,亦什么都不懂,找医院跟医生沟通之类的琐事都不是自己亲自做。
这一回换成亲力亲为,虽然麻烦,但也不失为一种治愈。有时候恍惚间,她会突然回忆起一些绝望的片段,但回过神来,父亲却在眼前精神奕奕乐呵呵地参观病房。
叫她确信自己真正在经历不一样的历史。
医生很忙,也有点傲慢,给她的却都是好消息,比如父亲的现场检查结果显示他的病情比之前预估的还要乐观,所以手术无需改期,方案也无需变动,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治疗。
母亲听完她的翻译,也不知怎么的,哭得蹲在地上停都停不下来。
金父去给老婆擦眼泪,皱着眉头有点嫌弃又有点无奈的样子:“你看看你,医生都说了没什么大问题,怎么还哭成这样。老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不如小孩子能扛事儿,你看看咱闺女,就不能跟着学学吗?”
金窈窕签完各项同意书,平静地站在旁边,只是看着他们微笑。
中介给安排的那幢房子果然很不错,宽敞明亮,相比较酒店,多出了可供客人烹饪的厨房。
金窈窕在厨房煲汤,香气顺着敞开的窗户朝外飘散,引得沿街许多晨跑路人翘首张望。
龙虾吊的汤底,炖得澄澈鲜香,海参切成细块,跟海鱼和虾肉打出的肉糜搅拌成团,嫩生生地滑进滚汤里,像漂浮了一锅硕大的粉圆珍珠。
金母一晚上没睡好,精神有些恍惚,在旁边搭手的时候总出错,金窈窕看到她又红又肿的双眼,索性把她摁在了餐桌边,让她吃饭。
米是自己带的,寻香宴特地从北方空运来的新收稻米,煮得白白润润软糯喷香,辅以一盘菌菇芦笋和红烧牛腩,这里能买到的食材有限,都是很简单的菜色。
但菜色简单,味道却不简单。
肥瘦相间的牛腩被煸炒过,逼出不少油脂,又在砂锅里被慢炖数个小时,浑厚的汤汁渗进焦香的外皮里,充满每一根纤维。一口咬下,柔软多汁,肥瘦相间,竟半点尝不到肥腻,只觉得开胃。
芦笋只取最嫩的部分,掐一把似乎都能出汁,快火滑炒,熟透后依然泛着新鲜的翠绿色,口感却脆得近乎酥松,清爽回甘,搭配浓墨重彩的红烧牛腩,堪称绝配。
菜色可口,金母一点胃口都没有也吃下了一大碗饭,见金窈窕穿得单薄,又收敛起凄惶,凑过去絮絮叨叨地给女儿披衣裳。
进病房的时候,金父刚做完检查,把捋到胸口的病号服松开。
金窈窕一进屋他就闻到了香味,目光迅疾如电地锁定了跟女儿一起来的妻子手里提着的保温盒上。
他禁食禁水了一晚上,闻到香味的一瞬间,饿得差点把口水从嘴里喷出来。
来检查的医护皱起眉头朝金窈窕说:“病人不可以吃饭。”
金母期期艾艾地提着保温盒看着这些似乎脾气不太好的外国人,金窈窕默契地代为传达了母亲的意思:“这是我炖的汤,我母亲专程带给各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