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导的邀约一来,楚肖逸说不动心是假的,尤其是同事们还委婉劝说,暗示他可以推迟出国留学的时间。虽然他理解周围人的想法,但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儿,胸腔内像是堵着一口气。
御融台内,家里人很快就得知消息,连肖碧都听闻过贺导的名字。肖碧若有所思道:“贺翔棋导演啊,那确实是很厉害,你外公都喜欢他的电影……”
楚家栋对贺导的认知则来自于新闻,好奇道:“他是不是拍垮过哪个公司?”
楚肖逸面露迟疑,小声道:“倒也不能说拍垮,只是时间拖太长,公司自然而然地垮了……”
楚肖逸认为,外界说贺导拍垮公司不够严谨,对方只是拍得实在过慢,愣是将那家公司活活熬垮,并不是贺导将公司的钱花完,属于公司本身运营不善。不过大家都喜欢夸张的噱头,便都戏称是贺导电影的锅,实际上那家公司原本是搞实业的,搞影视属于试水。
楚肖肖完全不理解大人们的话题,她没有看过贺导的电影,也不太明白公司的事情,便安安静静地扒饭,偷偷支着小耳朵听,吸收着奇怪的知识。
楚家栋:“那这岂不是一个好机会!”
楚肖逸沉吟几秒,坦白道:“但合同上要的档期非常长,有可能会耽误留学的事……”
“嗨,不过我现在连offer都没着落,说这个好像也没意义。”楚肖逸露出苦笑,他就是对此感到尴尬,即使想要婉拒贺导,也得给出合理解释,但他在留学上的事还没敲定呢。
肖碧看到苦恼的大儿子一愣,她默默地望向对面的丈夫,跟楚家栋交换眼神。楚家栋微微张了张嘴,他想要说一点什么,又半天没发出声音来,最后为难地闭上嘴。
大人们都陷入沉默,楚肖肖却站起身来,她伸手去握长柄汤勺,动作看上去有点费力。
楚肖逸见状,他顿时从烦恼中走出,捉住她悬空的小爪子,挑眉道:“做什么?”
楚肖肖:“想喝汤。”
楚肖逸:“碗给我,我给你盛,可真是小祖宗,隔那么远打汤,一会儿洒得哪里都是……”
楚肖肖撇撇嘴,她想争辩自己才不会弄洒,但便宜哥哥的服务到位,加上鸡汤味道鲜美、滋味醇厚,她就没有出言反击,勉强容忍他的诋毁,乖乖地低头喝汤。
饭后,一家人休息片刻,楚肖肖便回屋做作业,肖碧则到书房备课,客厅只剩两个大男人。楚家栋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楚肖逸则望着手机上的消息出神,他还不知道如何回应电影的事。
“肖逸,你想先去读书,还是先拍戏呢?”楚家栋察觉儿子的徘徊不定,他在饭桌上难以张嘴,现在总算是能够开口。
楚肖逸一愣,他抬头见父亲仍盯着电视,并没有注视着自己,原本在心里斩钉截铁的答案,此时却有几分飘忽起来,索性轻声道:“我不知道……”
梁双麒可以毅然决然地二选一,原因是他已经握着学校邀请,但楚肖逸如今还没有学校,留学甚至无法构成选项。高校如今都没有回信,然而贺导却已发出邀请,两者没有可比性。
楚肖逸其实不愿在父亲面前露出不靠谱的模样,他总希望对方能看到自己好的一面,但或许是饭后的生活感使他松弛,他在浓厚的人间烟火气中,莫名其妙地说出心里话。
电视机里的主持人仍在播报着新闻,隔壁妹妹的房间传来隐约的英语声,父子二人平静地靠在客厅的沙发上,他们各自做着手头的事情,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以至于楚肖逸也卸下紧绷感。
楚家栋听闻儿子没主意的回答,他倒没有出言责怪,反而喃喃道:“是吗……”
“如果换做是十年以前,我估计会押着你读书。”楚家栋回忆起往事,无可奈何地笑道。
楚肖逸也被逗乐,不由打趣道:“是,我要是没有马上答应,还要被你大发一通脾气……”
楚家栋闻言长叹一声,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好像也想起自己曾经的态度,略微有点小尴尬。
楚肖逸解围道:“不过我那时候脾气也差,知道你不爱听什么,还故意要说什么。”
楚肖逸那时候同样叛逆,他觉得顶撞父亲是世上最厉害的事情,自己似乎借此才能寻得力量,如今想来也相当幼稚。他就是要将父亲激得发怒,才会品尝到反抗的胜利感。
楚家栋没想到儿子如此中肯,父子俩心平气和地说起旧事,曾经鲜血淋漓的摩擦、撕扯现在却化为饭后的闲聊,当事人就在消食中云淡风轻地提起,完全不再有过去的激动、暴烈,甚至能边聊边喝两口养生热水。
楚家栋:“是,我们都挺不像样。”
楚肖逸搬出父亲的口头禅:“但日子越过越好就行?”
楚家栋闻言笑了,他也彻底放松下来,露出怀念的神色:“其实我当时应该跟你说别的才对,可很多事都不是那一刻能想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