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
南平忽然想笑,一半是因为皇帝哥哥俊秀的侧脸上竟然罕见地写着委屈,另一半是因为她发觉他变得不一样了,隐隐为他感到开心。
她从前不知道他的暴戾狠辣、忽冷忽热都是因为他身体里被种下了蛊毒,导致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自己,感觉他总是在硬撑着,每天都活得那么累。
现在她知道了,一想到这些拧巴矛盾都是因为那个蛊毒,南平不自觉地就浑身发冷。
她在地窖里的那些恐怖回忆这辈子怕是也忘不掉了。
可这一切她只不过经历了五日,而她的皇帝哥哥却经历了长达七年精神上的控制和折磨,还有那毫无预兆、随时袭来的剧烈头痛,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实在难以想象他是凭借着什么熬过来的。
他如今的变化,是因为那个人吧。
南平唇角弯弯,走到皇帝哥哥身边,心疼地拉了下他的衣袖。
如今的她已不是当初对情爱懵懵懂懂的那个少女了,她懂得了真正喜欢一个人的珍重心意,于是收敛起玩笑心思,面作急切道:
“师父病这么重?那我先去替皇上看看。可是。。。。。。我这身边的人都笨手笨脚的,也没几个能带出手的。。。。。。”
那低垂的头再次抬起,看了南平一眼就又低了下去。
他知道她的意思,是让他扮成她的随从同她前去。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底又不愿意这样偷偷摸摸地去。
“再说吧,朕累了,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别到处乱跑了。”
晚上回了宫,躺在床榻上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转头就看到秦修宁曾经睡的那张床现在空荡荡的。
还有他的呼吸声、翻书声、衣服摩擦发出的细细簌簌声,不知为何此刻就能那么深地烙进记忆里,还那么响亮,吵得他头痛。
原来戏文里说的深宫寂寂是真的,睡不着的每分每秒都比外面的世界更加备受煎熬。而这煎、熬这二字亦是真的,他好像被人放在火上,一边武火煎着,一边文火熬。
睡不着,他索性不睡了。起身披上衣服来到院子里透气,他靠在那棵桃花树下的长凳上,想象着秦修宁披一身银辉坐在这里的样子。
那晚的他在想什么。
那时的他还很恨自己吧?既不愿离得太近多看他一眼,也不敢擅自离开,就只好坐在这如水的凉夜里守他一夜。
抬头向上望的瞬间,忽然一个银亮亮的东西在月光下闪着光。
心跳兀自加快了几分,他直起身,踩着长凳将那块银锭拽了下来。
扁扁的一块,是朝廷用来发官资的官银。
他忽地就想到秦修宁一直戴在身上那块。
是他临走前挂的?
这是。。。。。。还给他,要永不相见的意思吗?
咚地一声他听见自己的心沉进深潭里,冰冷冷、黑漆漆的。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回去就换了夜行衣打算直奔秦王府去,但是一件件穿好后,又无奈地愣住了。
距离早朝就不到一个时辰了,他赶不回来的。
他又默默一件件地换回龙袍,在树下枯坐到清晨。
原来,夜可以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