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归将手机递到绿毛面前,上面是身高接近一米九、明显带着缅甸血统的男人照片,“你看清楚。”
那是波坤的照片。
绿毛眼睛里满是泪水,伸出干瘦的手指狠狠揉了揉眼睛,不顾双眼被揉地血红,一个劲点头:“是他!就是他!一开始他只是要我们送一些小东西进山,一点水果、一些肉类,每次都给几千块。”
这样简单的赚钱办法,很快就将一群从没有见过这么多钱的山区青年惊呆了。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出手阔绰的傻大个。
但很快——
“后来,他开始要我们送一些用塑料纸包裹起来的小东西。包得非常严实——”绿毛痛苦地急促喘气,不断骂道,“他妈的!操!干他娘的!我如果那时候知道会这样,一定不会再做下去!”
根本没有回头之路。
一群初中都没有读完的青年,正常情况下能够得到最多的金钱也不过就是进工厂打工而已。
以海沧的人力资源成本,一个正值壮年的男青年,在大工厂做二休一,时薪是17元,一天做10个小时,能得到170元,但中间只有半小时吃饭,上洗手间超过三分钟都会被扣钱。
这样下去,一个月最多工作二十天,得到的是不到四千元的工资,扣去零零总总的罚款和五险一金,到手三千。
而波坤给他们的,相比之下,堪称天文数字——
只需要运送一些水果,不到一小时的车程,就能得到一千元。
一开始是送水果进狄马山。
后来就成了送水果翻过狄马山。
对于一群不懂法律的小青年来说,这之间的分别并非那条无形的鸿沟,而是短短两个字,两百米的距离。
最后,运送的东西也逐渐从水果,变成了所谓的糖丸。
“那你又是为什么开始吃糖的?”
霍无归盯着绿毛,口吻冰冷,“因为好奇吗?”
“第一次取货回来的时候,那个大高个说——”绿毛满嘴唾液,混合着流淌而下的鼻涕眼泪,哭喊道,“那个杀千刀的说,吃一点吧,提神,醒脑,还能让人忘记烦恼。”
霍无归了然道:“所以你吃了。”
“我吃了。”
绿毛猛然想起什么,“那之后,他又说,我们的车队没有名字,不如他送我们一个名字,我们的车花里胡哨,有的还会喷火,还能表演特技,不如就叫马戏团吧。”
监控室的单向镜背后,杜晓天再一次催促:“霍队!差不多了!”
霍无归肩背笔挺,注视着绿毛充满绝望的眼睛:“你和马戏团因为利益分配问题,杀害了一对无辜父女,还是他们撞破了你们的运毒现场被你们杀害?你安排老石去抛尸,所以昨晚他才没有出现,是吗?”
如果说绿毛一开始只不过是犯毒瘾而已,现在可以说是濒临极限了——
他眼睛已经完全放空,几乎没有任何焦点,只能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嘴角失去所有控制地流出唾液,张着嘴无力地呼吸。
“我没有!”
他喉咙紧绷,说出的话支离破碎,声嘶力竭地大喊,“我没杀过任何人!我从来就没有杀过人!求你,给我糖!求求你!”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几不可闻,头不断后仰再往前冲去,试图撞上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