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东宁县,曹县令差点没吓出个好歹。不是说只会在海上打吗?不是说长鲸帮现在有了官身,不会随便劫掠乡里吗?怎么没打赤旗帮的大营,反倒往这边来了!
那瘸子是不是诓他的?他还没过够好日子呢,怎么能死在这里!
一把抓住慌了神的县尊大人,羊师爷满头大汗,连声道:“东翁,东翁!咱们可是要守城的,还有卫所相助,绝不能弃城而逃啊!”
直接被师爷叫破心事,曹县令泪都快下来了:“贼人都打过来了,这要是不走,万一被堵住可怎么好?”
“东翁,这时候可不能犯糊涂啊!这城墙虽然没多高,但总能挡一挡敌兵的,出了城反倒没有依靠了。再说长鲸贼都开始屠戮大户了,正是东翁登高一呼,聚集一心的时候!他们那些大户破了城难道还有好果子吃?而且前面打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说不定这群贼人就是穷途末路了呢?”
羊师爷是真不敢放手,旁人跑了也就算了,他们临阵脱逃,导致城门大开,作坊被抢,到时怎么跟那女魔头交代?那才是万事皆休,连朝廷都要问责啊。
被人死死拽着,曹县令好歹回了神,哆哆嗦嗦问道:“当真能守住?”
“能!”
羊师爷一咬牙,大声叫道,“说不定胜负就在咱们呢,多守一天就是一天的功劳,到时候可都是荣华富贵啊东翁!”
“荣华富贵”四字,总算让曹县令有了点心气儿,咬了咬后槽牙,他道:“快,快把张千户和城中那些好汉请来,本官要死守县城,绝不言退!”
当然,话是这么说,真到了危急关头,该退还是要退的,只盼赤旗帮派来的那些人能扛得住吧。
有了县令身先士卒,还真鼓舞了城中的士气,当敌人真打到城下的时候,城头也是旌旗招展,兵士林立。
长鲸帮的人照常冲了一波,发现不好攻下,就有人找到了宁负,搓着手道:“宁先生,这县城里也有守军啊,咱们没带攻城的家伙,现造恐怕来不及,能不能先在打一打四下的作坊大户,鼓起士气?”
这是放纵兵士,让他们四下劫掠,等抢够了,恐怕更没心思攻城。然而如此不妥的建议,宁负却点了头:“这次上岸,就是给弟兄们松快一番,能搅乱东宁便可。你们只管打,闹的越大越好。”
听到这话,那领兵的高兴极了,立刻告知了手下。没了约束,这群人更是宛若恶狼,开始搜刮县城周遭的村镇,一时间东林境内哀声四起,乱成一团。
然而这乱糟糟的场面,却没让宁负动摇分毫,他只是乘着抢来的马车,缓缓跟在后面,冷眼旁观。
※
“杀啊啊啊!!!”
两船狠狠撞在一处,杀声盖过了天地间的一切。孙五恶狠狠捅出了手中的长矛,用力一挑,把踩在跳板上的敌人甩了出去。
落水声接连不休,就像是往锅里下饺子一般,然而海面可不是汤锅,船挨得这么近,跌下去兴许就要送命。
一条窄窄的木板,此刻已经成了阴阳两隔的界限,冲上去,砍瓜切菜,冲不上,下海喂鱼。
面对密密麻麻,不断冲来的敌人,孙五一刻也不敢停手,没人敢的,他们这条船两面被围,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一旦这一条线守不住,甲板就要沦陷了!
他们快扛不住了!敌人怎么如此多,如此凶猛?除了他们这些老兵,中军已经没有多少船了,整个船队都开始分散,再过两天恐怕都要被敌军拆开吞掉了。
然而他不愿意退,因为帮主说过,胜负就在这两日,撑住了就是生,撑不住就是死。
他是信帮主的,也信帮中的大小头目,可是他们说的援兵,到底何时会来?
正杀的满眼通红,一阵刺耳的锣声,突然传遍了海上,那些杀喊不休的海盗们似乎察觉了什么,竟然不约而同的开始收缩。没了强敌,没了杀敌的重压,孙五撑着矛,站在原地狠狠喘着气。
长鲸贼退兵了?为什么?
然而下一刻,他身边有人喊了起来:“是官船!是官军来了!”
他们可是跟官军打过仗的,更杀了不知多少朝廷将兵,然而此刻看到官船,不少人愣了片刻后,突然齐齐欢呼出声。帮主没说慌,他们的援兵到了!
孙五猛然抬头,看到了远方那些挂着水师大旗的战船,他扔掉了那染血的矛,也举高双手,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