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囊虽然旧得都起毛了,但料子却是上等云锦,上头绣了一丛青竹,瞧着甚是风雅。
且不说香囊的花样和绣工,单说那云锦,乃是今年上半年苏南织造局进贡的贡品,哪里是寻常人家用得起的。
锦衣卫一边命人沿着去温陵府的方向一路追踪,一边顺着云锦的花色查香囊的主人。
结果往内务府和宫里一查,有个太监就说,那是今年春天晋王赏赐给范阁老的。
虽然当时裴阁老家中也得了几匹,但颜色花样大不相同,库房司都记着哪!
范伯寅不知道这锅居然落到了自己头上,还在府里悠哉悠哉地吃茶呢!
“别说,苏家小子弄出来的茶是比宁家那个好,清冽甘醇,别有一番滋味呀!”
因为范伯寅毕竟有次辅之名,吴通也没立即拿着香囊进范府,而是往才子云集的青云楼去了一趟。
好些才子正在里头慷慨激昂地谈话,言语间难免有不谨慎的地方,吴通把人拿下,再开口问香囊的事。
这些日子锦衣卫已杀了不少谈论远庆帝身世的读书人,此时再见到吴通,一群人哪有不怕的道理?听说能戴罪立功,当然是知无不言。
范举人出身尊贵,在京城一向高调,时常跟顾举人往青云楼去的,在座的人大都认识他。
吴通把那香囊一拿出来,就有人说的确见范举人佩戴过。
那么范举人在哪儿呢?不在家,在国子监上课呢!
于是,吴通带着人去国子监了。
国子监的学生们都晓得,这范举人平生最爱竹,衣裳香囊荷包啥的都绣着青竹花样,就连住的院子,也叫青竹院来着。
这样的香囊,范举人有好几个哪!
吴通也没客气,直接把人从课堂上提溜出来了。
可叫人吃惊的是,当着锦衣卫和国子监所有师生的面,范举人居然对放谣言之事供认不讳。
“是我干的,那昏君的身世我早就知道了!是已逝怀恩公的孙子高跃鹏亲口所说。”
“先帝还是熙王之时,曾醉酒留宿还是妃嫔的高太后寝宫,就此与其亲姨母高氏行了苟且之事!从此两人三番四次在府外偷情,因此珠胎暗结有了萧嘉旦这个孽种!”
“为了掩人耳目,还拉了个貌若无盐的宫女做挡箭牌!就是如今被追封的李太后!先帝曾亲口对高家许诺,将来必会将皇位传给这个孽种!”
一群人听得目瞪口呆,一名百户想上前阻止,吴通却淡淡看了他一眼。
百户退了回去,任由范举人说了下去。
范举人抓住机会,“一个为天下人不齿的孽种,若安安分分当个王爷也就罢了,偏偏恬不知耻非要做皇帝!更在今年十月杀先帝构陷晋王爷,并勾结镇国公、定北侯和扬威侯,带兵打入皇城害死晋王,残杀亲兄弟,残害忠良!”
“我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就算人微言轻,也断断看不得这等心狠手辣、丧德败行的无耻之尤做皇帝!什么狗屁远庆帝,我呸!玉玺丢失,就是上天有眼的绝佳证明!”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登基大典那日的宫变,文武百官亲眼所见,有的回家就跟子孙说了,有的却闭口不言。
虽然很多人大致都猜到了,可就这么明晃晃地摊开来说,却还是头一回。
范举人的话也没人怀疑有假,毕竟他的祖父范伯寅乃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最后却毫不犹豫投靠了远庆帝。
满京城谁私底下不嘀咕几句,会不会是早有勾结啥的。
宫变那日范伯寅定然是在场的,要论其中细节,估计没人比他更清楚。作为范伯寅的孙子,范举人知道内情也不奇怪吧?
先帝驾崩得突然,远庆帝在三日后的登基大典上才公然谋逆,众人原本没怎么怀疑过他。
可眼下据范举人所说,竟连先帝的死都是远庆帝所为,这弑君夺位的不忠不孝之徒,竟并非晋王,而是他自己!
范举人对周围的议论声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