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葭抬头,漫不经心地收好地形图,又朝陈殊招招手。
“殊姐姐,可是有事?”
陈殊进来后,先替胡葭理了理桌案上杂乱的书籍,然后又替她捏了捏手臂。她发现胡葭近来总是在沙盘上勾来划去,又时常写字,手定是有些酸麻。
“小将军,阿九他即
将要去大同,掌理边军,我想,我想?”陈殊又望了眼胡葭,就算自己不说出口,想必她也知自己心中之意。
“殊姐姐是想跟着阿九一起去?”胡葭微闭着眼,像是在打盹一般。
惊蛰将至,江照与许柔早已去往秦安与武定,周令九在临洮安排好将士暂代他之职。
陈殊想着,既是与周令九之间互通心意,那便最好是相伴在侧。
“小将军,你将我从京城那是非之地中拉出来,作为回报,我应该留在王府内侍奉才对。今日提出这些非份之举,实乃越界。”陈殊低垂着头,有些胆怯。
“当然,我是一定要留下等着小将军平安诞下小世子后才去找他。”陈殊又添了句,胡葭还有半年便要生产,身边多些人总是好事。
良久,胡葭这才慢慢睁开眼,她望着陈殊,脸色平和。
“殊姐姐想去,便去罢。横竖你是自由身,虽然是我将你添到随行的名录中,可那并非委身契约。”
胡葭起身,走到窗前,放置着银钩剑的剑架空空如也,是胡渠拿去操练用了。
“小将军,我,我不该这般,可?”
陈殊眼眶有些微红,这段时间,边境的局势起了微妙变化,她能看得出。周令九在这世上,已是孤身一人,陈殊不想每一次的分别,都悬着一颗心,等待那笔划落下来。
“殊姐姐,我明白你的感受,”胡葭叹息着,“这十年以来,我如一缕残魂般游离于世间
,外祖父、爹爹战死,所谓的亲人,相府的舅公与表兄姐,也是碍于宗族情面才让我寄居而已。”
“初时被父皇赐婚,我曾迷茫过,内心不断地敲打质问:除却圣意不可违之外,我还有何理由接受那个陌生的男人成为自己的夫君。”
“后来,我便想透,世间之事自有他的轮转轨迹。而我也明白,自己想做要做必须做的事,有哪些。”
胡葭转身,那眼中的坚韧与刚劲,陈殊记得,从她第一眼见到胡葭时,就没变过。
“殊姐姐,你有所不知,那日我在西梁的神殿内见到我爹,仿若置身于梦境一般。那种虚幻漂浮的感觉,太不切实际。”胡葭伸出手,不知何时,泪滑落下来。
她用指腹轻轻抹去眼泪,又微仰着头,“失而复得,爹爹又回来了,我在他的爱意中,感到战战兢兢,原因无他,只怕那是镜中花,短暂即逝。”
陈殊垂首,她哭了,是啊,死而复生,对在世的亲人爱人来说,那是多大的幸福。
而林见,却是真真实实地不在人世,独留她与儿子。
“殊姐姐,你带上子安,随阿九一起去大同吧,既然真心地想要成为一家人,就要陪伴在左右。”
“其实,子安跟阿九很像,阿九从小便没了爹,母亲后来也走了。但我希望,子安从此刻开始,要走上与阿九不一样的轨迹,因为,他有爱他的母亲,和阿九叔叔。”
“小将军,你为何
这般好,这样善良?”陈殊上前,抱住胡葭,呜咽出声。
胡葭拍拍她的肩膀,笑着道,“我的善意,从来只会给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