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回暖,西梁神殿中的寻木,似乎抽了些嫩芽。
姚谌站在寻木之下,抬起手,殿中有风拂过,他感觉指缝中溜走的不只是风,还有姚青潼的气息。
姚青潼被葬在寻木之下,他不敢替自己的妹妹立碑,只能在周围扎上一圈木篱笆。
“春已经来了,青潼,你听得到吗,闻得到吗?”姚谌轻声道。
只有寻木稀疏的枝叶,微微摇晃,似在回应他。
“大祭师,大公主造访,正在神殿等您。”身穿羌族衣服的男子进来,这便是神殿内侍奉西梁巫神的仆人。
姚谌收拾好情绪,回过头,冷漠如初,“奉茶,我稍后便到。”
陈君妙站在殿中,望着神像发愣,今日她听闻王宫内发生一事,鞑靼及瓦剌部派人前来西梁,妄图修好关系。
“大公主到我神殿来,不知有何要事?”姚谌进殿,还是先行礼。
陈君妙回头,眼色示意下人离去,待殿中只有二人之时,她才开口。“不知大祭师可有准备初二的祭祀拜神仪式?”
“此事无须大公主劳心,朝政自有大王掌握,祭祀也由圣殿管理。”
姚谌不以为意,他不愿与陈君妙有更多牵连与交流。
“我猜想,大王祭祀,想要请神给予的疑问便是:与鞑靼等部联盟攻打炎朝,可有胜算?”
陈君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神像交谈一般。
姚谌抬头,攻打大炎,陈列寒可真是不自量力,十年前被杀得退回仓
溏。彼时,西梁用大炎贵妃郑萋为质,逼迫常凛开城投降。
可那一计不成,郑萋被烧死,常凛也分毫不退。后来,常凛与胡渠因一时心软,放过西梁城逃难而来的老弱妇孺,没想到却祸水自引。
姚谌缓缓闭上眼,“大公主,战与不战,又岂是你我二人轻易左右?”
“大王早想拿下临洮等地,陇原的秦安、武定就是漫天黄沙中的一片绿洲。西梁物产贫瘠,大王就早觊觎炎朝许久。当年,青潼甘愿跟着炎朝天子回京,大王就另有所图。”
“只不过?”
陈君妙上前,“只不过,青潼她一心只扑在大炎皇帝身上,从未想过要为母国谋利夺益。”
“青潼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能有哪样的心思?”姚谌叹息着,“她若心如玲珑,又怎会在那炎朝宫内,被人玩弄得连命也保不住。”
陈君妙凝凝神,嘴巴微张,又合拢。
“大公主,当真以为只要我这个大祭师开口,天神授意:与大炎不可开战,大王便会放弃这个想法?简直痴人说梦。”
姚谌大笑起来,此刻竟用手指着神像,“你以为在西梁,天神主宰一切吗?”
“错,一切都是看他,他想要战,想要休,全凭自己心意。”姚谌厉声道,“你,我,包括整个神殿,只是工具而已,且被他操纵。”
“去年西梁频发猛水,致粮食收成锐减,若又要征兵征粮,恐引来百姓怨恨。”陈君妙无
不忧心。
“大公主真是仁爱百姓,可大王此番做法,不更是顺水推舟?”姚谌挑起嘴角,悠悠道。
“大祭师此话何意?”陈君妙嗅出一丝不对劲的苗头。
姚谌轻哼,“世人敬神,往往只是渴求神明给指引迷途,可若人心早有预谋,神明便不只指引,而是被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