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有听到,因为他正沉浸在自己痛苦的思念中。思念另一个女人,那个他爱着的女人。她想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他礼貌而生疏,那双眼睛却无比深邃,里面像是装着一整片大海。那一刻她便爱上了他,多么荒谬。也许那就是缘,注定要彼此纠葛,即使没有爱,也要痴缠着。唯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他的漫不经心。她常想,既然爱不了,那就恨吧,至少是深刻到让人不会轻易忘记的情感。她转过身走向厨房,拿起上面的一把水果刀,锐利的光芒有些刺眼。这一天是阴天,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带着颤抖与一种疯狂的凄然,她缓步走向男人的卧室,然后打开门。一向浅眠的他被声响弄醒。看着迎面走来的女人,韩陌口气一贯的客气而礼貌,却在无形之中隔开了距离:“有事?”“阿陌,你爱过我吗?”问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明明知道答案的,再问有何意义?只是女人有时就是这般痴傻,明明知道不爱,却依然执意要问个清楚,直到自己亲耳听到才作罢。这算是自虐吗?韩陌紧抿着嘴,良久之后微微摇头,脸上有一丝抱歉,却没有爱。“你是不是打算和她在一起?”这次男人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他怎么可以不否认,怎么可以……高婉言突然大步向前,发了疯般,用手中的水果刀向他身上刺去。韩陌一个阻拦,刀子被隔开。在力气上,女人和男人永远无法相比。雪亮的刀子被甩到了一旁,她看着它在月光下闪着银灰色的光芒,慢慢走过去,蹲下,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那笑容中有着决绝的意味。韩陌似乎注意到了,大步走向她,他的脸上依然是该死的镇定和沉稳。他为那个女人流露的痛与痴,在高婉言的面前全都变成了风轻云淡。她手一转,刀锋便由自己的脖子指向他赤着的脚。韩陌只顾着女人的颈项,怕她伤及自己,却没想到脚上,扎扎实实地挨了一刀。左脚就这样瘸了。事后高婉言便傻在那儿了,一坐就是一个晚上。韩陌自己打的电话,被人抬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单薄而脆弱,像是一朵随时都可能凋零的花。高婉言坐在地上不知过了多久,之后高董赶了过来。他抱着自己的女儿老泪纵横,一张脸瞬间苍老了十岁。“我没事,就是想静静。”她把自己关在屋子中,提起笔,凝思许久,落笔,完成那封她没有写完的信。“我曾经希望有一天你能够看到上面我写的那些话,这样就算在我走后你们真的放开了一切在一起,却也会有根刺无时无刻不在扎着你、扎着你们的爱情,会让你不舒服、会让你觉得憋得慌。我是女人,那样的感觉我懂。但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你们不会在一起,虽然见过你的次数屈指可数,但对于身为他爱着的女人,我又怎会不去了解?你骨子里很骄傲,也很倔强,都说韩陌隐忍,你比他更甚。当你剖开你的心时,便是不可能之时。他看不真切是因为他爱你,所以我写了以上的话,写给你。因为我的恨与不幸,因为我的痛苦,因为我爱他,而他爱着你。“但是这一刻,当我真的疯狂地把刀刺向他后,看着鲜血从他身上不停地涌出,看到他苍白的脸以及那可能一辈子都有了缺陷的左脚时,后悔疯狂地漫过心头。这一刻,我觉得那一刀比刺在我自己身上更痛,痛上千倍万倍。“所以我知道了爱是仁慈、是宽容、是看着他幸福地活下去,至少知道他还活着,至少有这么一个人让我惦念,哪怕他从来就不曾属于我。不过当时,我真的打算杀了他,再了断自己。现在……现在……我只希望他幸福,而他的幸福只有你能给。我衷心地祝福你们两个,在不远的未来,在那澄澈而宁静的天堂。“还有,孩子的事情是假的,他从来就没和我在一起过。我特别恨你,却也妒嫉你。我甚至希望他能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而不是为了一个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到他身边的女人‘守身如玉’。“‘守身如玉’,多么可笑的词,在现在这样糜烂的灯红酒绿中,他这样有权有势有地位的男人,竟然没有女人。所以我甚至想过给他找个女人,因为我知道,她们只能得到他的人,而你却是占据他的心,他的整颗心。“还有,我不奢求得到你的原谅,因为我从来不觉得对不起你。或许我错了,真的错了,但却不是对你,而是对我自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