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丽妃是小时候、那场洪水中由弘光尊主相救,如今是她来到玄鸮门的第四年。这四年,她在玄鸮门中的日子并不好过,因不能通过内门弟子的考核,虽在外门中修习,为能学到更多东西,也在内门中打杂。
如今双生台中所住的符宗宗主是花又青没听过名字的陌生男人,脾气很坏,对温丽妃更是动辄打骂,连弘光尊主的面子都不给。
仅仅是打碎了一个花瓶,小温丽妃便被罚跪在此处,跪到膝盖流血也不被允许起身,瑟瑟发抖,佝偻着身体。
花又青想帮她,但抬手只摸到空。
这是执念所构造的幻境。
她猜测,此幻境应当属于温丽妃。
只是……她有何放不下?有何不肯放下?
若是顺着温丽妃的幻境看……是不是很快便能瞧见那一晚?
——温丽妃和温华君真正决战的那最后一夜。
花又青按耐住情绪,继续往下看。
青无忧额头上的伤早已好了,他仍抬手去触,被她以石头砸到额头的余韵尚在,对方那绝对的敏锐度和果断令他深深着迷,又惊叹,又崇敬——相比之下,那被石头造成的伤痕都不止一提了。
摸了许久,他回头看师尊。
傅惊尘轻轻拂去落在花又青肩上的一枚圆圆槐树叶。
幻境过得飞快,在没有温丽妃出现的时刻,这里的一切场景都像提高了速度,哗哗啦啦如流水过;只有在温丽妃出现的时候,场景才会稍稍放缓流逝速度,也比寻常要快。
在玄鸮门中生活的前五年,温丽妃都没有调整好心情,夜晚一直哭;而弘光尊主,虽带温丽妃到了这里,却也没有为她大开后门,不会有额外的帮助。一个普通人,孤零零地生活在这以实力为尊的玄鸮门中,前几年受尽了欺辱。
莫说是打碎了瓷瓶被罚跪,就连第一次来癸水时,不慎弄脏了衣裙,便被一群人围着嘲笑,大冷的天,窘迫的温丽妃被迫跪在冰水中洗净衣裙,只因符宗宗主认为她的经血不吉利,为了风水考量,来癸水的女子都不能去双生台中做事,而温丽妃对此浑然不知。
花又青能够理解后来温丽妃的高傲和不耐烦了。
若是她在这种情境下长大,莫说其他,不成为一个见人就杀的魔头,已经算得上有良心了。
日日夜
夜被欺负,被欺辱得狠了,发着高烧,也只会在值夜结束、交接班时,烧得眼皮发红、脸也滚烫,哭着跪在院子里,小声喊姐姐。怕被人发觉,连声音都不敢大。
能让温丽妃在这种环境中坚持下去的原因,就是姐姐,温华君。
几次练功被对方恶意殴打到吐血,无人安慰,温丽妃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揉揉膝盖,低声念着姐姐我不疼,就像幻想之中,姐姐会来安慰她。
正如幼时,她常常生病,跌倒,父母不喜欢她病歪歪的身体,每每对她的哭声视而不见,都是温华君匆匆放下手上事情,赶来抱住她,安慰妹妹,说别怕,一切都有姐姐在。
弘光尊主曾在夜间做客双生台时,告诉她,说只要温丽妃成为内门弟子,便有机会跟随师尊出门游历,以及各种门派议事。
温华君如今被定清尊主养在清水派中,是他如今唯一一名女弟子,风光无限。待到那时候,温丽妃说不定能同她相见。
再以定清和弘光的交情,若是温华君开口,向定清求情,说想同妹妹在一起;再以定清那个和善慈软的性格,同弘光开口,弘光便会应允,同意温丽妃去清水派。
听到这里,花又青有种微妙的不适。
她小声问傅惊尘:“弘光有这么好吗?”
虎妻一事中,可是弘光生腌了那女子,一身怨气埋在地下数十年,久久不能散。
傅惊尘同样回以低声:“没有。”
青无忧插不上话,只默默跟在几人身后。
“我就知道,”花又青说,“他肯定有什么阴谋。”
“阴谋倒谈不上,”傅惊尘说,“不过是想同你那定清师尊换样东西罢了。”
花又青不解:“换什么?”
“异眼,”傅惊尘说,“弘光想要定清身死后的异眼。”
花又青“啊”一声。
“人死后,若不能得道,再入轮回,这异眼能代入下一世;可若是不想轮回,这异眼也无什么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