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应是一张生动的图,却因最后嘴角那败笔,硬生生将那份喜悦化成了无奈和苦涩。沈竹绾有些恍然,用指尖去触碰那未干的墨迹,轻轻将嘴角的弧度往上勾了几分。喜悦未曾添多少,只愁苦更甚,连带着那双笑眼,也似藏了许多心事和悲伤。沈竹绾兀地停住手,回想起军营前那个濒临破碎的眼神。她是不是不该那般说?衣袖自画上垂落,掀起一阵微风,沈竹绾撇开眼,掩下眸中那一缕情绪,吩咐道:“传信给影一……”影二如言传信给了影一。驸马的事她听到了,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她本以为公主会很难过,可就近两日她的表现来看,似乎也与从前没有多大变化。每日还是该上朝上朝,该批公务批公务,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受到影响。只除了有一日,影二在汇报完事情时,公主许久未曾下令,直到她疑惑地抬头看了公主一眼,才听她言:“知道了。”可她方才分明是请公主下达指令。影二只是用余光一扫,便瞧见了公主桌上那张猪头面具,方才,公主就是看着那张面具,才许久未曾说话。那张面具,是驸马遗留的。三日转眼便过,这日影二在书房与公主汇报清扫朝中势力一事的进展时,屋外金喜的声音传来:“殿下,影一大人求见。”“让他进来。”影二的汇报就此中断,公主没再让她继续说,只将目光看向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影一:“找到她了?”影一“噗通”一声跪下:“属下失职,未曾尽到保护好驸马的职责,导致驸马尸骨无存,请殿下责罚……”“本宫不想听见尸骨无存这个词。”她将手中的毛笔轻轻搁下,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影一,语气因加重而带了些冷意:“倘若她真的战死沙场,一个不能动的人尸体怎会不见?更何况,她身边的另外两人都找到了,独独她消失不见?”还有一句话沈竹绾没有问出来,许是想给自己留一些幻想的余地。“公主,是属下失职。”跪在地上的人说:“属下欲图拖住南宫青荇让驸马离开,却不曾想,南宫青荇命人放箭,属下来不及赶回去,又因分神受伤,昏过去前,只看见驸马被乱箭穿心……”乱箭穿心。沈竹绾心神一晃,面上褪去了几分血色。所以她真的死了吗?屋内一片死寂,影一垂首想到公主的话,迟疑一瞬,继续道:“至于驸马的尸身,属下猜测,许是被南宫青荇捡了去,昏过去前,属下曾看见南宫青荇纵马朝着驸马的方向而去,并且……”他顿了顿:“属下听闻,南宫青荇极为厌恨驸马。”所以,若是季容妗真的死了,尸身很可能被南宫青荇捡了回去。沈竹绾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眸光一动:“若是真的死了,他将人捡回去做什么?”只有活着的人对如今的楚国来说才更为有用。影一怔愣抬头,瞧着公主眼底的幽光,本欲说出口的话,便那般留在了肚中。若是驸马真的没死,这么多日过去,南宫青荇又怎会不借此威胁大乾,更何况,当时大将军与林公子都在驸马身边,南宫青荇若是想借此谋划什么,又怎会只带走驸马一人。换句话说,他先前推论南宫青荇带走驸马的言论或许都是错的。更多的可能性是驸马没死,或者,有人捡走了她的尸身。这么浅显的过程,公主不可能想不到。可影一抬首看去,只看到了公主殿下满脸冷肃地下令:“全力搜捕楚国余党,若有消息通知本宫,本宫亲自去。”她更愿意相信,驸马没死这个可能。“是。”影一垂睫回声。三个月后。大雪满天,南宫青荇与他带领的士兵在一片茫茫雪色中被大乾军马团团围住。三个月了,大乾军像追着骨头的狗似的,片刻不停地追在他们身后。楚国被破,如今余下的,也只有南宫青荇与他手下的这些士兵。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被追捕过程中,死去了不少,逃走了大半,如今还留在他身边的,不过三千人。面对大乾的十几万大军,犹如芝麻馅汤圆中的那一颗芝麻,微不足道,抵抗不了。南宫青荇咬牙看着那骑在马上的女人,握紧手中刀剑,冷眉道:“公主棋高一着,是我楚国输了,只是公主非要如此赶尽杀绝吗?”“赶尽杀绝?”沈竹绾神色悠远,整个人像是融入这片冰雪,声音空灵,目光看向远方:“三百年前楚国是如何对我大乾的,二皇子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