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都是杂草一等的人罢了,岂能与自己唯一的亲生弟弟相提并论。倘若不是那群人太多,又太过招摇,就凭他们如此聒噪,污损他弟弟的名声,他定要将那些个出来挑事的不识趣之人统统除掉!可惜……薛衣人阴沉着脸,将手里的那块磨剑石重重砸在案板上。他唯一的亲弟弟——一把尘封已久的剑斜落在磨剑石上。——薛笑人已经死了!滞钝的剑锋长长划过石面,寒芒渐利。磨剑霍霍向仇敌。待到剑锋磨成,他就杀往西方魔教!薛衣人满目仇恨,下定决心。他回忆起方才不久前所发生的事情。午后闲暇时刻,他那心智如幼童的弟弟薛笑人又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起初他并不在意,往常弟弟也时常如此调皮好玩,到处躲藏,但最后总会安全无恙地出现在他面前。可是直到今天,一切都变了。就在薛衣人在院子里独处的时候,在京城这地界,竟然忽然起了雾。浅薄的雾气逐渐浓郁。薛衣人警惕起来,虽然剑不在手边,却并不慌乱。曾经的成就与多年的名望,使得他自信于自己的武功与经验。迷迷蒙蒙、冰冰冷冷的浓雾诡异莫名。而其中仿佛由浓雾凝结出一个虚虚实实的人影。人影淡淡的,就如同这片突兀出现的浓雾,不可捉摸。这抹虚幻的人影如鬼魅幽灵,令人不禁怀疑这到底是否是个活人。还是从地府出来、心愿未了的阴灵。薛衣人冷喝:“装神弄鬼!到底何人?”雾中人仿佛笑了,那笑声也如雾气般缥缈,笑声里充满着对薛衣人的不屑与讥讽。雾中人幽幽道:“薛衣人,你可知薛笑人的装疯?”薛衣人冷哼,不为所动:“我弟弟的事情与阁下何干?非要遮遮掩掩到我面前浪费口舌,搬弄是非!”雾中人自顾自道:“薛笑人天资其实不错,可惜晚了你几年出生,才被你的盛名压了一辈子。无论他如何做,最后几乎也只能得个‘薛衣人的弟弟’的名头。如此,他得多恨你呐。”薛衣人:“……你究竟是谁?藏头露尾。报上名来!”雾中人幽幽笑着:“我把他送还给你,要不要?”薛衣人还未反应过来“送还”的含义,就见雾中抛出软绵绵的一滩什么东西,滚了两下,到他面前展开——是薛笑人的脸!这烂泥一样绵软的身躯和青白的面庞都在明晃晃地告诉他一件事,一件令他不可置信、难以接受的事情。弟弟,死了。薛衣人双目赤红,顾不得自己没带剑就一头冲进浓雾里去。无论是不是此人下的杀手,此人鬼鬼祟祟不肯显露真容,言辞之间还颇为不敬,提及薛笑人时满含恶意——薛笑人之死定与此人有关!浓雾之中,视线受阻,入目皆是灰白一片,偶有影影绰绰的影子闪烁不定,薛衣人一掌拍过去,却什么都没碰到,只徒劳无功地扰动那处翻滚的浓雾。他急切地转动身躯,尽量周全地环视四周,想从浓郁的雾气中找到那个雾中人:“出来!与我决一死战!”浓雾中并不见确切的人影,仅有飘忽不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飘来:“宝玉无瑕,宝玉不败。西方之玉,永存天地。”薛衣人站住脚步,惊疑不定:“你是西方玉罗刹?!”遮蔽视线的浓郁雾气逐渐稀薄,缓缓散去。那道迷离似幻的声音也随之逐渐消散。“留你一命……”雾气散尽了。就如起雾前那般,眼前什么都没见到。那个神秘的雾中人如泡影一般来去。方才的一切好似只是一个迷梦。但地上那具断了一条手臂的尸首还切切实实躺在冰冷的石板上。薛衣人走过去俯下身,颤抖的手指轻轻理开弟弟脸上凌乱的头发,不小心碰到脸颊时,那冰冷的触感令手指不由一缩。他将沉重的手掌摁在薛笑人的眼睛上,缓缓为其合上双眼。而后,他从薛笑人的心脏处抠出一枚嵌得极深的玉牌。西方,罗刹教……他手中力道过大,玉牌发出几声细密的碎裂声。薛家的大门紧闭,仍由围堵在外的人群叫嚷。而天色已然黯淡下来。入秋时节,微凉的晚风吹刮过下落的黄叶。陆炤接过花满楼递来的竹筒,用里面的水润了润疲累的嗓子。张三娘道:“真不能直接打进去么?薛衣人好像连名声脸面都放弃了。这都大半天了,宅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陆炤哑着嗓子道:“我们非要薛衣人、薛笑人他们出来外面,就是为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谅他们不敢枉顾朝廷,当众大开杀戒。可倘若我们真就破门而入,冲突之下‘意外’死伤些人,也是我们难以承受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