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臻则坐到她对面,点头道:“嗯。”“什么事呢?”杜玟的右手搭上大狗的头顶,抚摸那层浅浅的褐色短毛。“toya被阿彧收养的原因,是它调皮凶狠,咬死了两只鹦鹉和一只猫,被前主人丢到大街上;我们找了三位训犬师才彻底纠正了它对其他动物的攻击行为和坏毛病。不过狗终究比猫强,懂得护主又听话,所以我留下了它。”郁臻不急着切入正题,这么闲聊正和他意。“收养toya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顺着杜玟的话题道,“它看起来年纪不大。”杜玟:“四年前吧。”郁臻:“杜彧搬出去以后,你们还是时常联系和见面吗?”杜玟:“嗯,每半个月到一个月他会回来我陪我吃一次饭,刚收养toya那会儿频繁些,每周都来。”郁臻:“他具体是哪一年搬出去住的?我看过那本日记,他当时应该未成年?”“十六岁。”杜玟无需思索,笃定道,“快满十七岁的那段时间。”郁臻:“理由呢?”“你不是看过他的日记么?”杜玟倾身倒了两杯酒,一杯推给郁臻,一杯端在手里,“他比较念旧,新学校不适应,总和我吵架;那个年龄段的小孩都期盼脱离大人的掌控,他去意已决,我就同意了。”郁臻:“真的吗?”杜玟耸肩道:“不然呢?”郁臻放下没动多的酒,慎重道:“我冒昧地问一句,这栋房子里,发生过凶杀案吗?”杜玟刚送到嘴边的酒杯,因她身体反应的怔愣迟疑,晚了足足两秒才贴到嘴唇,她不动声色地喝下整杯酒,手指把玩着空杯子,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直视他,道:“你是从阿彧的梦里看到了什么吗?”敏锐、警惕、多疑,且果敢直接;明明该心虚的是她,但这一问却让郁臻的心脏发紧。他承认道:“是的。我很好奇,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吗?”他没有透露他到底从杜彧的梦里看到了多少。杜玟莞尔一笑,“如果你指的是邹策的死,那么答案是,是的。他是死在这栋房子里,还是死在我的卧室。”“为什么不换一间卧室,你晚上睡觉不害怕吗?”郁臻观察她的表情。杜玟摇摇头,道:“哪有活人怕死人的道理?”郁臻想笑又笑不出来,因为他就怕死人。“杜小姐果真不是一般人。”杜玟好似没听出他的暗讽,坦荡道:“我只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所以,利用亲弟弟,也不会让你心生惭愧?”“——喔,关于这件事。”杜玟恍然大悟他发起这场谈话的目的,她将空酒杯放回桌面,换了更舒适放松的坐姿。“我有必要申明,那起案件中,我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她的目光变严肃,“郁先生,你身为一名男性,永远无法理解我那个时候的内心有多么恐惧;包括阿彧,我的亲弟弟,他同样不能对我所担忧的事感同身受。”“邹策的确追求了我十多年,他对我非常好,好到什么程度呢?比如现在,我们两个人聊天,周围没有其他人,对不对?然后我对你说,我想喝梅子酒。第二天,绝对就有人送各个产地的梅子酒上门供我挑选。他每天都会向我身边的人打听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想要什么,然后他再以他的方式满足我。”杜玟问,“你认为这是爱意吗?”“是畸形的控制欲,他想支配你。”郁臻答,“但爱和支配,一向形影相随。”“你看,你也认为他爱我,哪怕扭曲,但仍然是爱。”杜玟声音冷硬道,“不管在你们眼里,这是深情体贴,还是扭曲畸形,你们都不过是旁观者。而重要的是我这个当事人,我不认同那是爱,即便是,我也不需要那种爱。我忍受了他十多年,用尽各种办法拒绝他、和他沟通,他始终不放弃。”“我试探过他的底线,我跟不同的男人交往时,他从不出来妨碍阻挠,但他就是无孔不入地入侵我的生活,读书时他总是和我同一所学校,我们的交际圈重叠,我以为这是我和他的缘分。可后来我去的每一场宴会有他,我的合作伙伴有他,我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我情深似海,就好像,不管我做什么努力都甩不掉他了。”“那些年我总会想,我究竟什么时候被他彻底驯化,也许有朝一日我疲倦、麻痹了,我会认同他对我的爱,接受那份畸形的控制欲,然后成为他的所有物。”杜玟长叹道,“你们有任何人,能理解我的感受吗?”郁臻的回应是沉默。杜玟早有预料,她肯定地说:“没有人能,所以我必须拯救自己。阿彧是最好的人选,他没有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