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从角门进入,一路往魏老夫人所住的樨澜院方向去了。
谢姌不是头一回来安国公府,前世她在这府里当了四年的世子夫人,对这国公府的景致甚为熟悉,所以一路上只跟在傅琼华身后,目光并不四处好奇打探。反倒是大姑娘谢嬿,虽则五年前来过,可毕竟过了五年,记忆总是有些模糊了,再则她心里头总觉着安国公府和谢家不同,是高门勋贵,显赫得很,所以眉目间不由得流露出喜欢和打量来。
至于跟在两人身边的梁恒,此时只觉着自己眼睛都不够看了,他往日里是听姑祖母私下里说安国公府如何如何显赫的,所以谢家才忍气吞声,捧着傅琼华这个媳妇。可听总归只是听,如今亲眼见到,他才觉着自己的想象根本就不够用,这安国公府,从大门到进来一路见到的景致,分明是他梦都不敢梦的。
梁恒偷偷掐了自己一下,吃痛之下眼睛里更是多了几分喜色,还是姑祖母疼他,竟将他送到这安国公府。他长得也不错,说不得也能有伯父那般的福气,讨个国公府的姑娘当媳妇,往后靠着这媳妇的嫁妆,还有什么需要发愁的?
傅绪之虽陪在姑母傅琼华身旁说着话,却是几次不经意间回头,将三人的神色举止收入眼中。
对于梁恒,他心里头只有鄙夷。
对于表姐谢嬿,他觉着只是性子活泼些,想来能得了祖母喜欢。
他单单觉着谢姌这个表妹和旁人有些不同,小姑娘年岁不大才刚及笄,本该骄纵活泼如她长姐,偏偏养成了一副沉稳独特的性子,别看瞧着温温和和说话也恭顺温柔,可他见得人多了,她骨子里的那种清冷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哪里能瞒得过他去?
想来,这些年她在谢家一定过的不好,不然,也不会如此。
谢姌察觉到有道视线看着她,下意识抬起头来,便对上了傅绪之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
她心中微微一紧,嘴角弯了弯,露出几分笑意来对着傅绪之点了点头,便移开了视线。
傅绪之心里头觉着好笑,心底更是生出几分古怪的感觉,谢姌这个表妹方才是在拿笑敷衍他?这种感觉,真真是说不上来,却也是生平头一回。
行至垂花门处,大夫人周氏和二夫人魏氏已是等在那里。
见着傅琼华这个小姑子,二人连忙笑着迎了上来。
几人彼此见礼,傅琼华又给周氏和魏氏介绍了谢姌和梁恒。
二人瞧着谢姌生的这般好看,自是笑着夸了几句,对于梁恒的到来,心里头便没那么喜欢了。
这小姑子可真真是不像话,自己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住便罢了,怎么连婆婆的娘家侄孙都要一道带进京?
心中诸多想法,二人却都没有表现出来,只簇拥着傅琼华往樨澜院去了。
不多一会儿,众人便到了樨澜院,廊下站着的丫鬟婆子早就等着了,见着大夫人二夫人领着姑奶奶回来了,连忙打起帘子,朝里头报信。
几个人进去,魏老夫人见着久未见面的女儿,自是一番亲近哭诉,过了片刻,在魏氏的宽慰下,这才回转过来。
谢嬿、谢姌上前见礼。
魏老夫人是没见过谢姌的,这回见着她,特特将人叫到自己跟前儿,仔仔细细将她看过,才连连感慨道:“上回你母亲说你病了不好舟车劳顿便没带你进京,外祖母心里头还好生遗憾,想着我们姌姐儿该是个什么样子,你母亲也是粗心,你人不好进京,怎也不叫人画幅画像,叫我这当外祖母的也见见你。这会儿见了,竟才知道咱们姌姐儿长得这般好看,瞧瞧这眉眼,这气质,活脱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可是叫人疼了。”
魏老夫人说着,便褪下了手腕上的一只羊脂玉镯,满是慈爱道:“这是外祖母给你的见面礼,收着吧。”
老夫人戴着的玉镯自是一眼瞧着就格外贵重,谢姌不敢收,下意识便朝坐在老夫人跟前儿的傅琼华看去。
傅琼华是知道老夫人这个镯子的,很是贵重,当下便笑着阻拦道:“她一个孩子,哪里担得起这般贵重的东西,可别糟蹋了才是。”
她平日里待谢姌本就随意,这会儿想都没想便说出这些话来,她自己不觉着如何,可屋子里周氏、魏氏连同魏老夫人都一下愣住了,不约而同想起五年前因着傅琼华没带谢姌进京府里头生出的那些个闲言碎语来。
因着那些闲言碎语,魏老夫人动怒之下还叫人发作了几个婆子,当时也只觉着是下人揣测主子,才说出这些话来。
可如今听女儿这番话,魏老夫人心里头便是咯噔一下,下意识就朝站在身边的谢姌看去。
小姑娘目光平静,眉目含笑,落落大方,像是一点儿都没因着傅琼华这个母亲的话多心。
魏老夫人心里一疼,不等傅琼华开口,就拉过谢姌的手,亲手将镯子戴在了谢姌手上。
小姑娘肌肤细腻,腕似白莲藕,羊脂玉的镯子戴上去更是多了几分清雅之感,一点儿都没有压不住的感觉。
魏老夫人笑道:“姌姐儿生得这般好看,再贵重的东西也配得上。”
众人自是又一番奉承,变着法子夸起谢姌来。
谢嬿站在一旁,心下就是一片酸意了。
五年前她进京,外祖母送了她一枝鎏金嵌珠宝蝴蝶纹簪子,当时她虽也很是喜欢,可如今瞧着谢姌手腕上的羊脂玉镯子,她心里头的滋味儿就说不上好了。
凭什么?她谢姌不就是比她长的好看一些便哄得外祖母一见着她就这般疼她?
对她来说,这一幕落在眼中就是谢姌抢了外祖母魏老夫人对她的疼爱。
谢嬿心里头嫉妒,面儿上到底是没敢表现出来,只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可她到底年纪还小,城府不深,那点子嫉妒还是没能尽数收住,落在众人眼中,便觉着她这个当姐姐的难免小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