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公馆里风头最盛的学生无疑是博格·科里亚蒂。
除去在里昂的欢迎会上得到伊登先生的举荐之外,公爵又在议会厅的画展上对他的画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之后他甚至主动提出接见这个科里亚蒂家的男孩。
里昂对博格显然还有些印象,伊登曾说他在这个学生的身上看到了他年轻时的影子。为此里昂特意看过对方先前交上来的画稿,博格是一个几乎毫无绘画基础的新手,但是近半个月来,他的画稿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的风格。这的确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学生——前提是这些作业确实是出自他手的话。
在整场接见的过程中,这个科里亚蒂家的孩子全程带着一种受宠若惊的谄媚和左顾右盼的慌张。以至于公爵在和他简单的聊过几句之后,也迅速对他失去了兴趣,最后只在口头上勉励了几句,就派人将他打发走了。
等他离开之后,公爵对坐在一旁的里昂说:“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里昂并不愿意轻易下结论,尤其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不过他还是委婉地表达了他的想法:“如果那幅画确实是他的作品,我要说这位博格先生或许的确是位天才。”
对他刻薄的评价,公爵报以一丝苦笑。事实上,这也是他请里昂来到杜德的原因:“真理的殿堂不应当被谎言充斥,我想你不会袖手旁观。”
说实话,里昂对此略感惊讶,他能看出这幅画有问题并不奇怪,但他不明白公爵为何也能如此笃定,不过他并未对此提出异议:“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深夜的画室里,雷诺正一板一眼地将他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自己的老板:“博格·科里亚蒂先生有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公馆附近的酒馆,听说酒馆里一个兜售啤酒的小姑娘和他走得很近。”
里昂:“她是那幅画的模特?”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情了。”雷诺迟疑了一下,“今天有人发现议会厅里的那幅画发生了一些变化。”
里昂停下了手里的工作朝他看了过来:“你是指什么?”
雷诺脸上的神情有些微妙,他顿了一顿才说:“……那幅画上模特似乎是个男人。”
第二天上午,里昂第二次站在这幅画前重新审视这幅作品。
因为这幅画名叫《情人》,加上绘制它的画家是男性,所以所有看见这幅画的人都先入为主的将画上的模特当成一位妙龄少女。她侧躺在洁白的床铺上,因为躲在阴影里而叫人看不清她的上半身。
但是几天过去之后,画面中暗色的油彩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黑色渐渐褪去,仿佛风干的油墨,终于叫人看清了藏在阴影中的人像。
一夜之间,画板上藏在阴影中的少女如同褪下了外袍,露出光洁的后背。那原本有些雌雄莫辨的背影展现出薄而肌理分明的轮廓,修长的身躯和有力的小臂也无不昭示着这幅画上的或许是个男人。
这幅画现在看起来丝毫不再乏味了。
少年背对画框侧坐在房间中央,床上那条暗红色的绸缎半裹在他腰间,垂落到地板上。红绸艳丽夺目,更衬得他肩背雪白,四肢修长,像是某个早晨,画家走近卧室撞见的一幕,角落里甚至能看见虚掩的房门后露出的一角衣袍。
“他是谁的情人?”每个经过这幅画的人都这样说,“那位科里亚蒂家的男孩爱上了一个男人?”
也有人小声讥笑道:“又或许他是想要讨好他的老师。”
雷诺听见这些话,有些担忧地小心窥视着里昂的反应。费文殿下的风波还没有过去多久,里昂对类似的议论正是十分敏感的时候。而这幅画的出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里昂身上的同性传闻,叫人不得不怀疑这幅画背后的用心。
不过看样子,里昂并未注意到周围的窃窃私语,他注视着眼前的画作,伸手触摸了一下画板上的油彩。
先前那块阴影区域所使用的油彩与另外的部分并不相同,如果不是细心观察这很难叫人发现。它不再湿润鲜艳,随着接触空气的时间变长,画板上的颜色渐渐黯淡,再也盖不住底下的色彩,这个人起码应该对制作颜料很有经验。
“去城里的颜料店打听一下,看看最近有谁买过这类原料。”里昂将刚刚摸过画板的手指放到鼻子底下,仔细分辨了一会儿,随后报出了几种原料的名称。
他说完又补充道:“去把那个酒馆里卖啤酒的小姑娘找来,我有几句话想要问她。”
雷诺遗憾地对他说:“那个小姑娘已经辞职了,老板说她回乡下去了。”
里昂皱紧了眉头,不过很快又松开了。从心底里,他显然宁愿相信那个女孩只是博格的情人也没想过这幅画会和一个酒馆卖啤酒的女孩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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