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屃——”嘲风失态怒吼,声音如同锥子一样扎进刘娜的耳朵里。
身上的清焰迅速化形成一条青龙抽离出来,一下子让她失去支撑般跌坐在地。
长久以来笼罩在心头的迷雾终于彻底消散。
刘娜不,哪有什么刘娜?
他低头,看着自己熟悉的双手,熟悉的身体,脑中走马灯般亮起先前的一幅幅场景。
月色下,清泉旁,他一个人自言自语地驱走野兔。
路途中,他突兀停在原地,望着面前的蒿草丛担忧自己是不是触怒了导师,随即又以导师身份大方地原谅了自己。
迷雾里,他将背包自左肩换到右肩。
雨丝飘摇时,他一个人拆出了两份食物,怎么也吃不完。
六角亭里,他时而沉默不言,时而主动相询,偶尔是成熟稳重的老教授神态,偶尔是跳脱活泼的女儿姿态。
难怪。难怪手机总是没电,刘娜以为自己插上了充电宝,实则是由孔飞鸿接了过来,左手换右手。
一台手机轮番用,又能续航多久?
难怪他会下意识捏造出那根本不存在的父亲及童年往事,以弥补虚假记忆所带来的漏洞。
难怪连同书生在内,所有出场的“人”都不曾同时和师徒二人主动搭过话。
因为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人。
为免穿帮,那些“戏子”自然不会主动叫破,而是察言观色,分清是哪个“人格”在开口才接话。
我。我是
他掏出没电的手机,无光屏幕镜面般照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我是孔飞鸿。
孔飞鸿站了起来,嘴角不禁勾勒起苦笑。
是啊我明明成了光杆司令,手底下哪还有什么学生?
就算真有学生,又怎么会有青年女学生深更半夜陪着导师孤男寡女钻到深山老林里露营?
孔飞鸿苦笑连连,而嘲风更是挣扎着要找攀至道士身上的同胞兄弟拼命。
负屃,执掌“趋同”或言“同化”法则,能够身融万物而没有丝毫不协调。
当年天外天建成时,这位龙子便不动声色地攀至崖顶,融入大阵枢纽,若不是天师法眼更胜一筹,差点真让它“偷渡”进去。
因而瞒天过海正是负屃的拿手好戏,故而同样在天地威压下苟活至今。
在隐仙会里,它便化身铁桶人、椅子人、塑料人几乎称得上是肆无忌惮,还是某真君回去后才将其揪了出来。
因此孔飞鸿这趟进山,也在暗中被负屃附身,进而悄无声息地衍生出另一重人格,并蒙蔽住记忆。
当然,所谓刘娜只存在于孔飞鸿自己的视角里,在旁龙看来,他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人。
龙子嘲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沉迷亭中连环惊变时被自己人撞上一下,就会莫名其妙被某素未谋面便宜兄弟的法则之力所污染。
所谓“距离”,自然是不同个体间才有的概念,而“同化”之后,不分你我,又有何隔阂可言?
一物降一物,负屃的能力简直完美克制住嘲风。
当然,之所以嘲风会对孔飞鸿放下戒心,自然也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
“悬壶宫宫主。”
道士已经从袖袍里抽出把玉质法剑捏在手里,指向逐渐收敛起笑容的孔飞鸿,
“我没认错人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孔飞鸿沉声道。
道士闻言仔细看了对方好一会儿,恍然道,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