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出现于此,说明天齐军的兵马已参与到对冉军的攻击当中。在简国,天齐军战力最强,有此军参战,何愁冉军不破,有此劲旅不用,放在北边做戏,岂不是处事不明。其实事情的这些变化,恰恰验证了叶晨心中的假设。什么北霄吃紧,都是做戏,再者,简国拿下东平关这件事,也有些说不过去,怎么看似乎都太容易了。
到了现在这档口,除了吃掉冉国主力,其他都是多余。想来也是,简国与离国暗通款曲,若能共分冉国,如此大买卖,牺牲点名声又有什么不可以的。想当年,叶晨报效彖国之时,曾有虞昊裸泳为信的念头,现如今简离共谋冉国,若上天许与必成,景冲老头一高兴,裸奔为信,又有何不可。
景冲行事,历有谨慎和精算之实,天齐军都能调到南霄,北线必然无忧矣。各方条件汇集一算,岂不是妥妥的简国大利,冉国大凶。
卫凌此将,叶晨在北霄相交不长,又于金汤共历危难,彼此赏识不在话下。加之同朝为臣,又能谈兵论武,所谓英雄惜英雄,皆是性情中人。
与卫凌一番叙谈,叶晨的一些设想得到证实。璞城确实被冉军夺下,据说战况惨烈,简国守城的将士战至全灭。为了不让冉军发现简国的真实意图,璞城的百姓完全没有迁移,军民合力抗敌,百姓的伤亡也很大。城破之后,冉军毫不意外的进行抄掠,能抢的都抢了,可以带走的,也一样没放过。
璞城百姓被杀掉几万人,一方面是报复简国的奋力抵抗,另一方面,据说是为了节约粮食。关于这一点,卫凌还特地为叶晨解释了几句。城中被扫荡一空,百姓所携任何可以糊口之物,皆被劫掠一空。本来放其自生自灭即可,冉军偏要痛下杀手,只因为,不论离开还是留下的人,只要没饿死,就一定会继续消耗粮食。野外的飞禽走兽,树果草根,不一而足,总之可以吃的东西,就会被逃难的百姓消耗掉。而冉军对于粮食的定义,已经提升到了可食用的一切东西这一层面,若非情势紧迫,为将者一般不会出此下策。须知,战争过后,不论胜败,仁义总是要拿出来擦一擦屁的,否则失了人心,战争得来的好处便会很快蒸发。就算是败的一方,也不敢轻易扯下那点仁义的遮羞道具。
卫凌的一番话,见地独特,言之在理,也丝毫不做什么人性的掩饰,让叶晨多出几分敬意。从这番话的另一个角度来看,冉军着急了,他们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在璞城和东平关的联系被切断之后,估计冉军也无心继续攻城。
冉军寄希望于攻克东平关,不但能打通粮道,还能与离国会师。冉国战略成功的话,简国再无回天之力,只能等着离国和冉国恣意瓜分。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冉国一直处于梦幻之中,且尚不自知。在坑害冉国这件事情上,离国比简国,可凶残得多,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与叶晨的队伍相遇之前,卫凌也收到了那份“他山之石”的军令。大的方向上,叶晨与卫凌的思路差不多。向璞城集结是当然的,但不会力攻璞城,完全没必要。这样的孤城,尽管放着,粮尽则自破。至于东平关下的十几万冉军,只要不是抽风,便没有向璞城靠拢的理由,有那点工夫,不如向南突围,早溜一刻,便得一刻的生机。
基于以上见解,叶晨与卫凌一致决定,到璞城打个照面后,向西南方向驻扎,一定要将冉军阻隔在南撤的道路上。
率军继续西进,到达璞城时,叶晨几乎惊掉了下巴。璞城已被简国夺回,坐镇此处的将领,是詹天齐。看样子,詹天齐没有要挪地方的打算,每一支向此集结的队伍,受命将辎重粮草的重新分配后,将得到一个唯一的指令,不论东南西北,依令而行。
由此可见,简国对于可控资源的掌握,完全到了恐怖的程度。有道是:“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表面上看,简国的这些队伍到达的时间有先有后,有些队伍甚至不是全建制抵达。部队一旦到达璞城,立即就会接到新命令,获取相应的补给后,立即出发。至于“他山之石”这道命令,很显然,战场上发生的变化,与景冲的预期,出现了一些偏差,景冲还有些高估了冉国兵马的战斗意志。
战争的进程似乎被加速了,这一点,叶晨从各部队昂扬的斗志中也可以感受到,简国太需要一场漂亮的胜利。如果继续最近几年的用兵状态,估计简国的所有士兵都会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打胜仗。记得去年秋天,怀德之变发生后,和均不顾简彖之盟,急着带部队去追击容军,便是迫切希望获得胜利的直接表现。现如今,简国全军上下,终于有机会从一场硬仗中获得胜利,全军士气空前高涨。
相比之下,冉军的情况,就十分糟糕。快速向西转进没有问题,只是主力前脚才离开璞城,璞城就再度易手,丧失了所有的支撑点,冉军陷入彻底的被动。至于强攻东平关,不但会造成惊人的伤亡,更加会对士气造成一次次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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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到达璞城之后,卫凌领命带队西进,叶晨则没有接到什么任务,兵马也交出去了。詹天齐的出现,或许也意味着,镇南大将军十巳,将不再独自矗立在舞台的中央,甚至舞台中央的位置都不太合适。因为,高光时刻,即将来临。对于新人而言,能沾些光就不错了,给你个头功,汝敢受呼?
叶晨立于璞城西门,远眺所及,茫茫然,空荡荡。此时遥远的东平关下,应该是一片尸积如山、血流成河的景象。叶晨对于杀伐,突然感到有些厌倦。心之所向,乃是身后的城中,去岁的此时此刻,与虞婷的那场久别重逢。
‘真正关心我的人不多,婷儿算一个,兰儿也算一个。’
次日,景冲出现在璞城,还将自己出现的消息也发给了冉军,叶晨莞尔一笑。这一顿操作,恐怕是浪费表情,冉军不是离生门,不会做出朱文那种“只要干掉对方的老大,我依然可以赢”的搏命行为。
简国胜券在握,而冉国,终将输得彻彻底底。接下来,就剩如何吃掉冉军,以及哪个时间点之前吃完的问题了。景冲和詹天齐都在,像十巳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当然应该乖乖去低调,做些端茶递水的活。邀功这种低情商的操作,只会遭到大佬们的嫌弃和打击。
惊喜当然也有,璞城虽为简国城池,但从十一士的效率来看,何云峰在此地经营的时间并不短。景冲不想透露的一些消息,叶晨花些工夫,同样能如愿以偿。叶晨心中还是很自负的,在离开中霄之前,就布下了自己好奇求知的小局,今日果然应证了自己的猜想。
次日一早,叶晨跟着詹天齐率军西行,决战的日子,看来不远了。詹天齐不摆什么架子,就是事情太多,基本没工夫与人闲聊。叶晨抓住时机还是攀谈了几句,听得出来,对于牢哀山的作战效果,詹天齐还是很认可的。
叶晨心中好笑,詹天齐知道得很清楚,那么景冲必然知道得同样清楚。在璞城的两日间,叶晨虽是十巳的身份,也一直在旁听候调遣,景冲对牢哀山只字不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叶晨有意探问了离国主力的动向,两次都没得到任何回答,连提示和鼻音都没有。叶晨心中发笑的原因还有一个,两位大佬不但对牢哀山发生的战事了如指掌,就连牢哀山北返,乃至叶晨在南霄城下遇敌几何,周旋几何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叶晨似乎明白了另一个道理,“用人不疑,”此为用人之道不假,但“用人不疑”与“用人必防”并不冲突。至少简国很流行这个,不把你像防贼一样防着,都不好意思用你。人皆可用,人皆为贼!
随行的队伍中,有四辆车盖得严实,毡布之下,盖着的是天灯。无论用来斩敌首脑,还是抛撒传单,都能向冉军营造一种插翅难逃的心理暗示,“不信抬头看啊,天上都是简国的玩意儿。”叶晨在中霄期间,曾有一些相关的心理战谏策,书简上称之为,一网打尽式劝降。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景冲真是个能活学活用的好导师,只是不知,军功有没有十巳同学的份。
大军向西行军四日,加上已经沿途驻扎的部队,以及后续赶来合流的兵马,詹天齐这里的队伍中,光是作战力量,就在五万以上。加上东平关,和关侧远近各处的兵马,简国投入的兵力,已不弱于冉国。再算上粮草、伤员、兵器损耗、以及兵力分布态势等要素,冉军是强弩之末,而简国则是尚未离弦的箭。
简国大军距东平关二十里下寨,其实就是围得更加严实一些而已。简国在东平关之外,各军距离都在数里之间。冉军确实很憋屈,就算要决一死战,想出营列阵的地方都没有。无援无粮,唯一还在战斗的地方,是北面的几条山溪。十多万大军,这点水的补给,也就够冉军把命吊住。
简国的包围圈一点一点的缩小,最近几天,每夜更是轮番鼓噪,搞得对面神经兮兮。这不,詹天齐一来,立马落实了叶晨的天灯晃荡之策。
冉军一路转战,早已疲惫,还得放着简国兵马发动突袭,现在更热闹,还要抬头看着天。冉军惧怕的,已不是上面会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下来,而是上面老不掉东西下来。
詹天齐于夜升帐议事,击破冉军时机成熟,今夜常规戒备,各营养精蓄锐,明日动手。叶晨从璞城一路过来,闲得像条废柴,百无聊赖之余,想好了许多计策,有计不献,岂不是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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