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会说话走路起,就喜欢屁颠颠跟在南宫珣身后,一口一个“六舅舅”,叫他的时候,直接就是“小舅舅”。
他看到决定从军的那天,快四岁的灿儿追了出来,一不留神摔了个屁墩,哭得涕泪纵横,笨拙地像极了小时候追南宫珣的自己。
他看到在军队时的自己和南宫珣。
他看到绝七的尸体残破不堪,被人从战场上带回,同样被带回的,还有若干素日一同喝酒吹牛的战友。
他看到之后的几年里两人并肩作战,一场又一场硝烟弥漫,一次又一次浴血沙场,从无名小卒到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和副将军。
他看到铁马冰河、千军入梦,所有的所有,皆被一声嘹亮哨音戛然截断。
他利用南宫家七少爷和军中副将身份,几番周转,将南宫家一直为朝廷制造看守的军舰为敌军所用。
军舰出现的当晚,一支燃烧的火箭骤然划破漆黑夜空,向全军通知着极其危险的情况。
那一战,水月国大败,且损失惨重,往后的若干年里都无法与赵国抗衡。
那一年,他叛国,陷害给南宫珣。
水月武帝下令,南宫家满门抄斩,不留一人活口。
他被赵国人救下,故意错过了处置南宫家的日子,却在南宫珣凌迟的当天伪装来到了殷都。
他看到殷都菜市场前的自己一动不动地看着凌迟台上的南宫珣,看那刀法很好的屠夫一刀一刀将形容枯槁的南宫珣切片。
静默如雕像、如木偶、如死者……
他看到观刑之后的自己回到已经改名的震潮关,在城门前汹涌的海水里一步一步走向深处,再也没有回头。
后来,武帝找来的巫师将南宫家的死灵悉数唤回封印,由于血脉,他也被浑浑噩噩地带走,此后千年,都被困在丰都大陆。
从那以后,千年里的每一日,他都只有一段关于沙场和死亡的记忆,困囿于一个执念——救活那个死了的人。
然而那个死了的人究竟是蛮荒族人、是南宫家人、还是他死前看到的那个人,他已经不记得了。
“当然是蛮荒族人!”
突然,一道尖锐嗓音打破所有回忆画面,南宫翎看到了一个女孩。
十几岁的女孩,花儿一样的年纪,相貌俊秀,却满脸的憎恶疯狂。
翎羽,他的娘亲。
“你忘了吗?蛮荒族人都是怎么死的!你的外公外婆、舅舅们,他们的死状是多么可怖,都是那些水月国人杀死的!”
翎羽的声音疯狂的在脑子里充斥着。
“可是,娘亲,我死了,你会心疼吗?”
翎羽的声音乍然一顿。
“你不疼的话,翎儿好疼啊。”南宫翎捂住了胸口,脸上早已泪流满面,“翎儿的心好疼啊!”
“乖翎儿,敷上就不疼了哦~”
五姐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回响,却如轰雷般震彻脑中。
南宫翎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脑袋。
“因为心疼我的人都死了,所以我才会自己疼的对吗?”
“我好后悔啊!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