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近来都是这个孩子独自前来送糕点,原来是他的父亲病了。
我这样想着,丽娘尖细的嗓音又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今日我念你是头一回,不跟你计较,倘若日后让我知道你与姑娘们纠缠起来,日后的生意,咱们也不用做了,我红袖阁家大业大,米油糕面的生意满汴州城多了去了。”
那孩子听了,不住的弯腰作揖:“姐姐不要生气,都是少栋的不是,不该轻信那些无赖怂恿,诸位姐姐花容月貌,少栋绝无意冒犯!丽姐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我爹病重,我还要养活弟弟妹妹,您可千万别停了我们的生意!”
雪荔见状忙去劝丽娘回来,丽娘只好愤愤而归。
她手里的帕子一甩,扭身走进了屋里:“那个小毛贼,来往我这里惯了,就以为自己也是东家了不成,你说说你们,真是一点不长心!我一进来就看见他扒在窗外边贼眉鼠眼,你们两个竟然一点也不知道!现如今外面世道多乱呀,幸而这小孩是与我家做生意的,倘若是别人,叫他起了贼心惦记上,你们两个,可怎么办?”
我与雪荔面面相觑,连声诺诺。
不过看那孩子谨小慎微的样子,绝不是龌龊下流之辈。
余光扫到窗外,那少年默默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单薄的背影。
丽娘不知何时又走了,我在心里苦笑,自己往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这会还操心起别人来。
冯管事新排的舞蹈如今已经是忘得差不多了,考试的日子却一天天的逼近了,闲暇时倘若不加紧些排练,只怕到时难以过关。
于是厚着脸皮求人:“雪荔,你的舞跳得那么好,再教教我吧,倘若一点不会,丽娘必定要说我的。只会唱怎么能行呢?”
“也好。你看我再给你跳一遍。”
一连半个月,我是话本子也不看了,鬼狐精怪也不研究了,只是一门心思练舞。
今天还是这样。
带着满身的汗回去,一进门敏敏就笑眯眯的接过我脱下的夹袄。
“怎么,今天有什么新鲜事让你乐成这样?”
“姑娘,大相国寺里香火不绝,行人如织,天冷了,那里还热闹非凡呢。”
我摇摇头苦笑,这个小东西,这几日日日念着大相国寺,也不知道这大相国寺到底有什么魔力。
“我们两个,去哪里都是图个热闹,听你念叨了几天,那里若真不远,去看看也好。”
她喜不自胜,忙前忙后的给我找换洗的夹袄和披风。
穿戴好出门,敏敏一路都拉着我给我指路:“顺着这护城河过去,就是大相国寺。”这小丫头一路蹦蹦跳跳,高兴极了。
“姑娘,眉眉姑娘跟其他的姑娘们背着丽娘偷偷摸摸求姻缘,主子可有心上人?!她们都说去那里求姻缘可灵了。”
这小丫头鬼灵精怪,笑嘻嘻地望着我。她若憧憬甜美姻缘,又会不会知道姻缘有多苦呢。
“姻缘岂能求来的,若虔诚无比,真心相爱,又何必求呢。”宋秉义曾对我说愿结为夫妇,白头相守,可我把这话看的太重太重,如今想起就只是觉得可笑罢了。
“白马寺里的卜卦的姓兰的老头儿,字写得极好,他也给人看姻缘,我们去问问他吧。”
敏敏一路说个不停,又蹦又跳,她拉着我,走马游人熙熙攘攘,红灯绿酒,看着笑着的小丫头,我也跟着高兴起来。
“我家公子所求姻缘终于美满,今日公子高兴。兰老秀才因病不能来给各位题字,我家公子说,便由他亲自题来,一文不取。”一位身形癯瘦的白衣少年垂手而立,身姿盎然,一派英姿,他说罢扭头,一旁华美深衣,年纪稍长的男子淡然一笑,弯腰作揖,道“明尧不才,还请诸位不要见笑。”说罢便低头挥笔。
人群响起窃窃私语,不时有女子的笑语传来。
“姑娘,你看前边说话的那个白衣儿郎君,生的好生俊俏。”敏敏冲我耳语。
我扭头笑着回答:“那还是个跟你一般年纪的孩子,倘若是我,倒觉得那写字的更好些。”敏敏的眼睛突然眯起来,现出狡黠的神色:“那姑娘可知他是谁?”我楞上一愣:“这我可不知了,我从申州来,这可是第一次来到汴州,汴州城里的风流人物,我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有些迷茫:“凭他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咱们两个,既然来了,就只图一乐,不想别的。”敏敏昂着脑袋撅着嘴。
我正想的出神,思绪被人群中两粗野男子的大声议论所打断。
“这明尧公子是汴州城老少皆知的年轻富商,富可敌国,门庭若市,往来谈笑者非富即贵,求取名门贵女不可谓不招手即来,要说三妻四妾,那也是不在话下,怎么还会来这大相国寺大动干戈的求取姻缘?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英俊倜傥的明尧公子,有什么毛病呢哈哈哈。”“贾兄此言差矣。贾兄有所不知,明尧公子才貌俱佳,富可敌国,又在大庭广众大扬其词,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严兄所言极是,此人专在女子聚集之地求取姻缘,大有哗众取宠之嫌!”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女人们窃窃私语,年轻男人指指点点。
突然人群中一腰身粗壮,身材高大的女子两手叉腰,满脸不屑,接着话茬:“哼,明尧公子为人谦和,倒是你们这些龌龊之徒肆意诽谤,居心叵测!”“就是!”“就是。”继那女子之后,纷纷有女子附和。
果然树大招风,那句俗语是怎么说的,人怕出名猪怕壮,此言不虚。
围观了一场闹剧,我心满意足,欲转身去往别处走走。
人群的正后方,就有一参天古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