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兴许连一个时辰都没睡到,我头痛欲裂,可今天我们还是要起早在曲艺室里习艺,我强打起精神来。
昨日同去郭府的几个姑娘都在小声议论拿了多少礼物,我恍恍惚惚的听着。
要说毫无羡慕眼红都是假话。
于是无可避免的又想起丽娘曾说起过一回那个叫做巧英的姑娘,算起来倒是我的前辈——倒要比薛秀鹂还要小上两岁,着实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当年她还尚未破身,就被一个年轻有为的世家子弟看上,那个子弟叫做什么我是浑忘了,只晓得在当年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这个巧英周旋于达官贵人中间,与这个子弟三来二去的有了情意,送来的银钱首饰不计其数,巧英因此成了风头无两的头牌,后来子弟得了巧英的初夜,巧英又顺水推舟的嫁给了他,从此过起了富太太的日子。之后我也跟玲珑打听了两句,她说这巧英婚后不久就生了孩子,把她的公婆哄得又给铺面又给田地,嫁人后的花销也是大的惊人!
“想来这巧英也是命太好了些!”
我这样和玲珑打趣,她笑着和我说:“有那个命不错,也得人会盘算呀!宛盈,我们做女人的,什么时候都得为自己多打算,这男人嘛,还是喜欢有手段的!”
到底是什么手段呢?
我迷茫的望着她,她却站起身走远了。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什么时候我也能被哪位大人青睐一回?给我归宿,给我安稳。
人群中的嘈杂声音忽高忽低,就这样众人齐聚曲艺房等待丽娘训话。
苒翠正在和薛秀鹂交头接耳,薛秀丽的神色精彩极了,不知道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大新闻。
突然一个尖细的嗓音打破清晨的平静,我扭头望去,苒翠在队伍里不停推搡薛秀鹂。
薛秀鹂幽幽说道:“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人物,值得妈妈如此上心,我的一应衣食用度,都要分她许多,这头一回露相就气坏了李大人,倘若将来有了名气,可不上了天了,我们岂不是都要被妈妈扫地出门了?”
她还欲发作,楼上突然传来尖锐的瓷器碗盏碎裂之声,间或穿插年轻女人的叫骂声,打断了曲艺室里姑娘们的排唱。
薛秀丽依旧不依不饶:“那个什么李宛盈,学艺未成,竟然就这般胆大狂妄,不言不语的偷溜出去,违反禁令,假以时日这小蹄子翅膀硬了,还不知道能狂妄到什么地步呢?丽娘总说我不该缺席排练,违规出行,等这丫头长起来了,有了野男人,只怕丽娘想管,也管不着了吧?丽娘平日里总说我狂妄,这个李宛盈才来几天,不是偷跑出去,就是忤逆贵客,丽娘不罚她,反倒说起我来了,今日要罚,也是先罚她,否则如何叫我们姐妹服气?!诸位姐妹,你们说是或不是!”
“就是就是,丽娘未免也太偏袒了,那一晚她跟敏敏出去,我跟红缕都看见的。”苒翠也在一旁帮腔,红缕则一动不动的盯着我。
“要打要骂,等丽娘来了再说吧。”文玲珑突然开口。
“狂妄?你又摔又打的,谁能狂妄过你?练习曲艺十次有九次都不来,不过仗着自己比别人多赚了几个缠头钱,就豪横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倘若安分一些,我也只当睁只眼闭只眼,我瞧你,我今日再不说话你怕是打量我红袖阁没人了吧!你也不必酸的,红袖阁里,容貌出众的,多不胜数,女孩子一拨一拨的长起来,你大字不识一个,也敢跟别人比长的短的。也就是你能给我赚钱,我处处迁就着你,只是你今日如此这般放肆,我不得不罚你。”与此同时,两个脚步声一前一后,一急一缓的由上而下,越靠我们越近,丽娘悠悠的进了曲艺室的门,我看见她手里绯红的鹅毛扇,轻柔华丽的鹅毛在空气里似飞舞的一方红纱,她游离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冯倩云厉声喝道:“怎么,山上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如今红袖阁里谁当家?!”
薛秀鹂狠狠剜着我。
我急急的低下头。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是躲无可躲了。
“怎么不见时眉眉?!她又跑哪里去了?!”丽娘突然发问。
冯倩云上前冲她耳语了几句。
“好呀,今儿你不来,明儿我不来,各位小姐是把红袖阁当什么地方?!去,把她给我教过来,今儿谁也不能少!”
于是丽娘身后站着的小丫头匆匆的上楼去叫人。
不多时小丫头下了楼来:“妈妈,眉眉姑娘正在服侍谢官人,此刻她走不开呢。”
“迟早有一天看我扒了他的皮!今日也就不再计较。”
“自下月起,薛秀鹂的打赏统统上交充公,胭脂水粉全都给我停了,吃食只许给她最赖的,好的衣裳首饰,都不许给。练习曲艺胆敢缺席、顶撞主管再让我知道,以后你就不要再给我踏出房门半步!”
我死死攥着我的一片衣袖,眼睛不敢看丽娘。
薛秀鹂瞪向丽娘,又剜了我一眼,翻着眼睛甩着衣袖扭身走远了。
姑娘们窃窃私语,我看见雪荔脸上一抹不露声色的窃喜。
丽娘瞥我一眼,说话慢极了,可是依旧不减威严。
“这几天你玩也出去玩了,架子也摆的够大,该是收回心来好好习艺,歌舞曲艺,不可不精。穿衣打扮,不可不费心思。以后你记好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能私自外出,更不能在外私自结交男子。你给我记住了,这次是头一回,暂且饶你一回打,只是今日给我到阁楼上面壁思过,站够七个时辰才能下来。倘若还有下次,定把你打的皮开肉绽。”
“还有,这段时间你就先去跟敏敏挤一挤吧,不叫你吃点苦头,我看你是不长记性。”
敏敏一下子从门外扑了出来:“妈妈,都是敏敏不懂事,外头街市热闹非凡,我看着别的姑娘也都出去玩的,所以我也哄着姑娘出去,妈妈生气要罚要打,就罚我吧。”敏敏跪在地上仰着脸哭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