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从申州来到汴州,风土人情,一概不知,依妹妹之见,该如何是好?”
“你本是受罚,照丽娘的意思,饿你一饿也是应当,不过,你既然求了我,价钱都好商量。”她懒懒的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甲,说完,又打量我一遍“你既然是初来乍到,身上没钱,那就把你的一对银耳环给我吧,虽然也不值什么钱,可到底做工精巧,我只当是,图个高兴吧。”她不住的翻着眼睛,我只觉得羞愧难当,面红耳臊。
我依然摘下银耳环递给她,只觉得左耳一阵刺痛:“多谢妹妹,有劳妹妹。”
那小丫头子接过耳环把玩了一阵,心满意足的走了。
等小丫头走远了,我迫不及待地往地上一屁股坐下去,站了一整天,我的手脚酸痛的仿佛不是我的手脚。
等了好些时候还是不见那小丫头回来,我踌躇许久,还是准备回房去。
迎面走来趾高气昂的苒翠跟红缕,我停下脚步,准备绕道而行。
“红缕,你说丽娘这么看重她,是不是因为她比我们可怜哪?那对寒酸的银耳环也不知道怎么拿得出手,要我说,打发那些拜高踩低的小蹄子,不是好的,就别出手,省的落个别人笑话,哈哈哈。”
“你瞧她那丧气样,好像我们欺负了她似的。”红缕接上话茬。
我默默的回房,一个人坐了许久许久,默默垂泪,然后准备洗漱就寝。
坐在床榻上左等右等还不见那小丫头来,刚才饥肠辘辘的肚肠此刻却不觉饿了。
再不来,我就吹灭烛火准备安歇了,我这样想着。
三更鼓早已过了,最难受的那股饿劲儿已经过去,我正准备吹灯,门外响起敲门声,突兀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许多倍,我吓了一跳。
“是谁?”我起身竖起耳朵去听门外的动静。
兴许是那小丫头过来了。我摸索着下床穿我的翘头鞋。
“尚家的来送姑娘要的糕饼。”是一个年轻男孩子的声音。
我打开房门,迎接黑暗,不曾想来的却是从未谋面的一个半大的少年郎,我不由得愣了一愣——这是谁,从来都没见过的生面孔。
他身穿素衣,一副干练的样子,手里拎着两包点心,左手提着一盏灯笼,透过烛光,我能看见油纸上泛出点心浸透的油酥。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晌,突然笑了。
“姐姐不记得我了,我见过你的。姐姐莫怕,来买东西的四柳姑娘回她姑姑家睡了,她托我把糕点送给宛盈姐姐,我不知道姐姐住哪一间,一路问着过来的,耽误了些时候。”那少年还是盯着我的眼睛——是他。
“多谢小哥儿,有劳了。”我微微弯腰,算作答谢。
“虽然天气寒冷,可姐姐也该当心溃烂的耳朵,若是发炎化脓,可就不大好了。”他笑着看着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向我示意。
“不要紧,几天就长好了。”我笑着回应,去郭府的前两天新穿的耳洞大概是长了冻疮,这两天正痛痒得厉害,兴许是方才摘下耳环的缘故,现在有些流血。
那少年又咧嘴一笑,转身离开了。
我也转身进屋,盯着手里的那两包点心愣神。
有吃的了。我现在却不饿了。
躺在床榻上胡思乱想,红袖阁早就安睡,周遭寂静无比。自从来到红袖阁后没有睡过几次好觉,今日倒是近来少有的宁静,我这样想着,意识慢慢模糊了。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两层楼之上正发生的一场风波。
【十五】
夜已经很深了,时眉眉正怒气冲冲的穿过回廊来到王素仪房门前,她毫不犹豫地砰的一声推开房门,屋内的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眉眉就已经扬起手掌结结实实的扇了王素仪几个耳光,谢存甫一把扯开时眉眉,她却不依不饶的又抓又咬,抓散了发髻,跌落了钗环。
她气的浑身发抖,用手指着面前一男一女的鼻尖:“王素仪,你这贱人好不要脸!竟然勾引我男人!”而后又突然掉头怒不可遏的指着身后的男人:“谢存甫!我早就知道你跟这个贱人勾搭在一起,申时在我这里,戌时你就来找这个贱人!今日被我抓个正着,怎么样!你今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断断不依!我已然无所谓,大不了从这楼上跳下去,我死了,做鬼也要找你们这对狗男女!谢存甫,你说!今日务必做个了断,是要她还是要我?!”
那王素仪摸一摸自己红肿的脸颊,绞玩一会手中的帕子,理一理额边散落的碎发,云淡风轻的开口:“我不要脸?你说谢存甫是你男人,倒真是他明媒正娶娶回去的,合该领着你的男人回家好好过日子,我一句旁的话没有!要是我和谢官人有什么瓜葛,算我没脸。不过既然你我还身处红袖阁,说个不好听的,不过同是混口饭吃罢了,你何必如此为难我?既然如此,自然各凭本事,谢官人不是你家的,亦不是我家的,咱们姐妹合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不能和和气气的,至少不该大打出手,你既然打上门来,这话我就搁在这,纵然日后咱们上公堂,我也是丝毫不怕你,咱们走着瞧吧!”
谢存甫早已跑到时眉眉身边,好言劝解:“眉眉,你忘了我对你说的了?我无论何时,都只有你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