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爷言重了,盈盈实在当之有愧。”我挣脱他的手,转过身去。
“盈盈姑娘风尘仆仆,肚子也饿了吧,不如留在这里,我们一起吃个便饭。盈盈想知道的,我必定同你细细说来。”他扳过我的身子,盯着我的眼睛。
“也好。”他一说,我正觉得自己饿了,不妨留下来边吃边说。
于是缓步随他步入中堂,他走在前边:“盈盈,我知道,你此番前来定是打探你三爷的踪迹。当日李三爷一到我宋府便泪流不止,他不止一遍向我诉说当日情形,你流落到红袖阁中,我大约猜到了,只是,我多少有些不便,没能帮到你,你不会怪我吧?当日你三爷他,他在我宋府只盘桓一日,次日便不告而别,实在不是我有意扣留呀。”
“那你可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我站起来急切的问他,他却走来把我往座位下按,在中堂刚坐不多久,就有婢女前来禀告开席,宋秉义文质彬彬的带我入席。
“李三爷不告而别,我命人找了月余,只听街坊四邻说他往南边走了,其余的便不知。”
婢女鱼贯而入,捧上来各式各样的佳肴。
“南边?南边?”
“请吧,我们边吃边聊。”宋秉义拿着木箸朝我示意。
“好。”
我拿起面前的木箸,微笑示意。
三爷去了南边,茫茫九州,该从何找起呢?我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盈盈不要灰心,我愿意帮你打听李三爷的下落,只要你心里记挂他,我相信你们爷孙终有重逢的一天。”
我看着面前这张殷切的脸,一时之间脑子一片空白。
二人对坐,默默吃完一餐。
“那就有劳宋少爷,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打扰了,多谢你今日的款待,宛盈告辞。”
“既然你有事要办,我就不多留你,只是盈盈,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从今往后无论你遇到什么事,尽管来我府上找我,只要跟门房说一声,我一定尽我所能帮你。”
“多谢宋少爷。”我淡淡一笑,转身离去。
“承富,送盈盈小姐回红袖阁。”
“是,少爷。”
站在宋府高高的台阶上看承富娴熟的套马车,我遥遥回想起在申州的年岁。
往事如烟,时光终于淡去了当初的伤痛。
【二十二】
离红袖阁还很远,我就叫住了承富,我原本是偷溜出去,不好声张。
告别宋府的小厮,我忐忑不安的溜回红袖阁,生怕暴露行踪被赵氏二姐妹捉住把柄,不曾想刚上花楼就听到楼上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叫骂声,我顿步凝神听了一会——是薛秀鹂的声音。
她禁足尚未期满,必定又是嚷嚷着要出来吧。
她是最爱耍小孩子脾气的,我早就习以为常。
回到下人房已是入夜,我脱下衣裳鞋袜准备沐浴就寝,今日的确疲累,天又冷,还是早些睡吧。
静静的泡在浴桶里时,楼上的叫骂越发凄厉,我觉得事情好像并不寻常了,她往常吵嚷着要出去,只是嚎几嗓子就作罢,今日怎么不依不饶起来。
想到这里,我把敏敏叫了过来,她揉着眼睛,手里正补着我换下来的中衣。
我冲她指了指楼上,敏敏为我拿来擦身子的干棉布,打着哈欠开口道:“姑娘不知道,也不知道薛秀鹂是从哪个小贩手里买来的胭脂,擦坏了脸,那脸哪,简直溃烂的不成样子,有的地方都看见骨头了,兴许是从钱氏胭脂坊买来的吧,她到钱氏胭脂坊那里闹了一通,谁知人家根本就不认这码事,说从不曾有伙计出去叫卖,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她又哭又闹,一会骂文玲珑,一会骂丽娘,一会又吵着去找王大人。可王大人一见她这个模样,就把她给撵出来了。这会子丽娘上去了,她还哭闹个没完呢。今儿你是回来的晚,你不知道,可算是叫她闹得天翻地覆!”
“不曾听说过钱氏胭脂坊有过这样的事,兴许是弄错了吧。”
敏敏呵欠连天,并不理会我。
我默默穿衣,准备上床榻就寝,敏敏举着油灯出去了。
薛秀鹂哭闹的这样凶,今夜又有谁能安睡呢,我披着单衣又坐了一会,还是慢慢睡下了。
昨夜薛秀鹂哭号了整整一夜,我就闭着眼睛受这份折磨,这样捱过一夜我头痛欲裂,索性这几日还是趁乱偷溜出来,总是闷在屋里,我总觉得人都要捂出味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