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槐知道心思缜密的人往往疑心病很重,这会儿他直接走到街角然后坐最近的地铁前往海洋馆,丝毫不担心钱长喜不去。
毕竟像他这样出行已有了规律的人,往往不会破坏自己的习惯。
如果破坏……那他真的有鬼。
沈槐再次来到海洋馆李一悦溺亡的地点,这会儿美人鱼表演刚刚开始,两位披着秀发、头戴贝壳王冠的美人鱼正在向玻璃墙外的观众挥挥手。
沈槐抱臂倚在墙脚沉默地观看着,这里只是大换了一遍水,便遮盖住李一悦溺亡的事实,观众们也不会从中察觉到什么。
“我记得前几天还是那个很漂亮的小姐姐,她这几天怎么都没有表演呀?”沈槐前方两个戴着海豚发箍的年轻女性正在小声嘀咕,“我最喜欢她的表演了,本来还想跟她拍个合照的。”
另一个女生跟着点头:“生病了吗?还是辞职了呀。”
“啊……不要吧,怎么突然之间辞职,诶不是说明天国庆海洋馆会有精彩的美人鱼舞蹈嘛!”
“我也是,我期待她的舞蹈很久了。”
一直靠在一侧听到此言论的李一悦陡然站直了身体,她就在两女生与沈槐的中间舒展起身体,跳起了那支她设计很久的为庆祝国庆而编排的舞蹈。
短短58秒的舞蹈,沈槐看得很认真,他掏出手机拍摄压根不会存在于电子设备上的李一悦,镜头聚焦,再聚焦——
透过李一悦的笑脸,沈槐对上了钱长喜的目光。
他距此处不过三米远,坐在轮椅上朝着这边望过来,眼眸的光彩十分复杂与挣扎,但转眼间又恢复清明。
沈槐朝对方略微点了点头,转过眼眸继续拍摄李一悦与两个小姑娘的合照。钱长喜转头过来凝望片刻,只以为沈槐是在拍两个好看的女孩,没有多想。
“很好看的照片,可惜没能记录下来,”李一悦走近后沈槐轻声说道,“还有人记得你。”
李一悦沉默片刻,直女一般地打断他的煽情:“我才溺亡不到一周。”好歹也在这家海洋馆表演了近五年,要是这么容易被观众遗忘,那她这些年的美人鱼舞蹈真的是白跳了。
沈槐:“……”
他沉默着闭嘴。本来想煽情一番让李一悦感动得痛哭流涕,从而执着地挖掘溺亡背后的真相,结果……
真是对着瞎子抛媚眼,白费他功夫了。
但沈槐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他特地坐在不远处的玻璃长座椅上,戴上蓝牙耳机开始翻看收藏的几个李一悦美人鱼跳舞的短视频。
手机拿放的高度正好方便坐轮椅的钱长喜一眼看到。
在看完李一悦的三个视频,沈槐凝视片刻玻璃台上表演的美人鱼,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这叹声也终于吸引来钱长喜,他慢慢滑过来,平静道:“她们表演的没有特色。”
沈槐微微瞪大眼睛,装出一副讶异的神情,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一边剥糖纸一边道:“你也觉得呀,我觉得以前的那个小姐姐跳舞要更好看,更有灵气一点。”
沈槐外表无辜,内心却慨叹:真是一刻都忍不住啊,明明认识相知两年的朋友就在自己眼前溺亡,这人却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依旧坦然地继续来到水族馆观看美人鱼表演。
所谓的心理阴影在面前的人身上压根看不出来。
他大胆猜测钱长喜绝对与此事有关。
他目前的行为举止完全和王馆长所说的监控中落泪哭泣扯不上关系。
都说凶手有种特殊的犯罪心理,在预谋作案后他们往往会回到案发现场来满足自己内心变态的成就感。
或许钱长喜也是这种情况。
在听到沈槐对李一悦的夸赞后,钱长喜也跟着点了点头,神情却有些悲伤:“她是我见过在游泳上非常有灵气的人,可惜……”
“可惜什么?”
“没事,”钱长喜摇摇头,目光通过玻璃墙不知道在望向哪一点,语气飘忽,“只是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沈槐怔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我月初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回事啊?”
“溺水……”
李一悦蹲在角落,心情复杂,复杂到她没忍住翻了多个白眼:
怎么全是演技高手,一个个的比她这条美人鱼还会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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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李一悦的溺亡让两个“伤心”男人的心迅速靠近,短短一小时,沈槐就单方面和钱长喜称兄道弟了。
“我其实也很喜欢游泳和美人鱼表演,”沈槐惋惜道,“可惜我是男孩子,我也不是很勇敢,碍于一些世俗的眼光,我都不敢跟别人说我想当条美人鱼。”
“所以一悦姐姐就是我最羡慕的人,羡慕她能自由自在地在海洋里跳舞,扮演我最喜欢的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