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正好,像是从前一样。
容晔抬头望着蓝天,恍惚想到。
身旁的声音渐渐传到耳边,对鹤林市最近大新闻的讨论在靠近他的时候突然低了下去,同情的目光落下,他们沉默着,擦肩而过。
容晔被这些毫无恶意的目光刺到了。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像是触电般,他低下头,戴上帽子,快步走向校门。在统一向各个教学楼涌去的人群中,这道逆行的身影格外醒目。
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即便戴着帽子,同情的话语依然穿过屏障,到达他的耳边。
他们在同情容昭的惨死,同情容晔失去了妹妹,同情容昭跳楼太早错过了那些欺负她的人渣受到的报应,同情容晔被生活打了个耳光后倒地不起。
别说了!
别说了!
他加快步伐,几乎是快跑着奔出了校门,狼狈地逃离了众人的目光,完成了人生的第一次逃课,也是人生的第一次逃避。
他逃了出去,然后站在十字路口,茫然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封闭机械盒子,不知所措。
他该去哪里?他可以去哪里?
妹妹已经不在了,他租的小屋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和冰冷的少女物品。柔和的粉色被泼了一层厚重的血红,似乎在一遍遍质问他,为什么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不去帮助她,为什么最后依然抛弃了她。
他在那里睡了多少次,就做了多少个噩梦。
至于从前那儿,有父亲和母亲在的地方,在他们将自己的妹妹、他们的亲生女儿锁进屋子里后,就已经不是家了。而当他们不知羞耻地勒索好不容易逃出去的妹妹后,他们也不再是自己的亲人了。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他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抛弃他能抛弃的一切,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和他们划清界限,坐在原告的位置上静静听着他们的辩词。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切,他只有对生活的茫然,以及满身疲惫。
他已经没有家了。
容晔迟缓地想,突然想去看看杨清卿,那个险些和他妹妹一样的女生。
警局的大人们一个比一个嘴巴严实,不管他问了多少次,总是一脸歉意地看着他,对妹妹容昭的事情闭口不言。他知道的只有报纸上的事情。
他该感谢的热心市民俞先生神神秘秘,除了知道他是个男性以外,容晔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该仇恨的霸凌者刘启陆荏,已经遭到了惨重的报复,两人至今仍在医院,他们的父母也丢失了饭碗,惹上了官司。
想来想去,他能去看望的,只有和妹妹同为受害者的女生了。
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容晔就这么打车前往了鹤林市中心医院,一路打听找到了杨清卿所在的病房。
女生似乎快好了,正一个人在病房里翻找东西,见有陌生人过来看望她,很是惊讶,然后意识到什么,才尴尬地开始整理被弄得一团遭的病房,为他清理出一个勉强能做的地方。
“你好,我是容昭的哥哥,容晔。冒昧来访,不好意思。”
容昭的哥哥?
女生脸上尴尬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她收回笑容,低声道:“对不起。”
这是她欠容昭的。但容昭永远也不会接受了。
“不需要道歉,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该道歉的从来都不是你。”
该道歉的是自己才对。容晔想。
“如果我能早点,说不定……”女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别人的善意,局促道。
容晔打断了她:“能和我说说容昭的事情吗?我不是个合格的哥哥,对容昭在高中的事情,很多都不了解。”
女生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实际上她和容昭并不熟,不清楚她的生活,所知道的,只有她同为受害者的一面,和更惨的一面。
怕刺激到容晔,女生尽力避开重点,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容昭没被欺负时的画面,然后将这些画面干巴巴地描述出来。
她讲的很烂,但容晔听的很认真。
直到女生的父母过来接女生,他们的这场谈话才停止。
“抱歉,占用了你收拾东西的时间,还让你回忆起这些不太愉快的记忆。”容晔向她道歉,帮忙收拾东西。
“没事没事。”女生连连摆手,这样的对待总是让她不知所措,“我们打算搬家了,转校去其他地方,如果你想找我,可能会找不到。”
女生没提自己的搬去哪里,容晔自然也知趣地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