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笃笃之声,沉睡中催眠,对弈失利时便成了搅人心烦意乱的罪魁祸首。
扶姣眉头紧锁,不觉间轻咬下唇,对着即将被围杀的第六局满脸凝思,明知再无挽救之路,依旧不死心地盯着,拈棋在空中盯了许久,都没找到落子的地。
半晌,还是被围得生机全无,扶姣抬眸闷闷道:“你这是欺负人。”
他下棋时太凶了,一点都不让着她,还擅于布陷阱迷阵,叫她稍不注意就踏了进去,然后被吃得渣都不剩,简直像个阴狠狡诈的狐狸。
“郡主需要我让子吗?”李承度指间仍握着一枚黑棋,将它落到左上角,成功将她那十多子收入囊中,才问了这么句。
扶姣微微一怔,扭过头,轻轻哼了声,说不需要。
如果是她从未涉猎过或不怎么会的领域,譬如骑射练武,别人让一让没什么。可这下棋她是自认很精通的,若要被让着才能勉强赢一局的话,那还是算了,太丢脸。
李承度颔首道:“我也认为是如此,与郡主对弈时,每每全力以赴。”
这勉强算是夸奖罢。扶姣微微抬首与他对视,那幽邃的眼中含了点点笑意,还未等她细看,已经移向别处,修长的手指搭上砂扁壶,为二人各倒了杯茶。
茶盏递到唇畔,扶姣轻轻啜饮了口,甜香气息冲淡了她连输六局的小小不快,抬手接了过来。壶里泡的都是合女孩儿口味的茶,毫无苦涩,她都当香饮子喝。
李承度自己则捏着茶杯,视线扫向了车窗外,近处平野空旷,远眺群山茫茫。
黄昏的风拂过他发梢,鬓发微动,撩动他眼睫,好似吹皱了一潭静湖,半张脸沐浴在夕阳下,衬得格外英挺,如画一般,扶姣不觉撑腮歪头凝看。
沉稳内敛是他,锋芒毕露是他,风流肆意似乎也有他。李承度好像可以把握住许多面,每一面都各有魅力,毫不突兀。
最重要的是,眼光也很好。
感觉到了她的视线,李承度回首望来,扶姣依旧光明正大,毫不心虚地对视。
“差不多到扎营的时候了。”李承度道。
已是酉时的时辰,金乌西斜,光芒几乎尽数掩在山后,很快天幕就要暗下来了。
他这声落下,很快就有小兵前来,请示扎营歇息,李承度颔首道:“选个临水处,注意沼泽地。”
说罢,先向扶姣道了声,撩袍下马车,同人商议去了。
江北来往的一路上,因只有两人一马车,他们露宿山林或借宿农户都很简单,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但如今浩荡三千人,既然无需急行军,那每晚的选地扎营就少不了。
赵渚给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士,探路之人回来,寻了块合适的平地,临近一条小溪,水源润泽下还有沃草,正适合喂马。
扶姣倚在车壁,目光由远及近,不无好奇地看着他们飞快搭好简易帐篷,应当是一种极厚的布料所致,可以防风,一顶就能供数十人夜里抱团取暖。如果不出意外,接下来每日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