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秋:“你先说吧,我听着。” 林阅微说:“你现在是不是一个人住?家里没有请个阿姨什么的么?” 顾砚秋回答:“对,我一个人。”她加重了“一个人”的读音,微妙地停顿了几秒,林阅微还琢磨了一下她在这里停顿的意思,没能正确地感应上对方邀请她的脑回路。 “……”顾砚秋不知道她是懂装不懂还是根本没听明白,放弃了暗示她,接着说,“没有请阿姨,家政一个星期会来大扫除一遍,我在国外习惯了。” “房子不会太大了吗?” “还好。” “我觉得还是请个阿姨比较好,平时给你做个饭什么的,省得自己动手。” “好啊。”顾砚秋问她,“你有什么推荐吗?我比较忙,可能没空去请这个。” 林阅微不假思索道:“你可以叫你秘书请啊。” 顾砚秋“哦”了声。 林阅微从她的“哦”字里听出了一丝幽怨,不由好笑。林阅微说:“你刚刚想说什么?” 顾砚秋说:“我……” 咚咚咚—— 江丛碧敲了门,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冷不丁房间门被拉开,一下撞进神情不悦的林阅微怀里。江丛碧去看她手机屏幕,已经结束了通话。 江丛碧指着她手机说:“皮卡秋是不是顾砚秋?” “不是,别乱猜。” “不是她你需要躲进房间里说话吗?” “是之前一个电视台工作人员,他给我打电话是因为……”林阅微看她笃定的眼神,知道自己编也白编,识趣地放弃了争辩,“是。” 江丛碧大叫道:“你还说你和她没有奸情!你们俩现在都给对方取了外号了,还取那么好听的!”林阅微取绰号的功力不敢恭维,江丛碧自认她的名字不管是卖相还是读音都相当之好,结果林阅微管她叫“大葱”,这是正常人能给一个貌美如花的少女取出来的外号吗?叫“小葱”也比这个好听! “哎,我和你说不清楚。”林阅微头疼地摆摆手。 “说不清楚也要说。” 结果以江丛碧大战林阅微,林阅微不堪其扰,被迫答应她三个条件告终。 江丛碧她爸从外地回来,把她召回去吃饭了,不然江丛碧还能赖一顿饭,她坐在兰博基尼的驾驶座里,朝林阅微挥了挥手,“晚上我一定会去找顾砚秋的,你放心好了。” 林阅微:“!!!” 林阅微:“我都把你地址给她了,你还去找她干吗?” 江丛碧:“龙虾只是借口啊哈哈,我今晚要抱着一大捧玫瑰花去找她,实在不行我就美人计,姐长得这么好看,送上门了,我就不信她不动心。” 林阅微:“你敢——” 江丛碧甩给她一脸车尾气,风里传来她嚣张的笑声:“你看看我敢不敢。” 林阅微:“……” 她绝对敢。 晚上九点,江丛碧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从自家车后座下来,晃悠着走进江宅的大门,冷不丁停住了,走在她后面的江爸爸差点撞上她。 “又怎么了?这么大人还冒冒失失的。”江爸爸说她。 “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吃东西都快吃忘记了,江丛碧赶紧给林阅微打了个电话,大张旗鼓地宣告道:“我现在要出发了!等着我凯旋吧!” 说完不管林阅微的反应,径直将电话给挂了。 江爸爸:“你要出发去哪儿?” 江丛碧:“出发向家里,今晚上可撑死我了。” 江爸爸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我让你别吃那么多,你非要吃。” 江丛碧神秘一笑:“爸你不知道,我这是提前庆功。” “让你陪我看个电视,你屁股上是有钉子啊还是怎么的?这么坐不住?”林妈妈斜了今晚上就没消停过、如坐针毡的林阅微一眼。 林阅微猛地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向玄关,换鞋,抓起包和钥匙。 “你干什么去?” “急事,你先睡吧,不用等我了。”林阅微去车库拿了车,一脚油门,引擎轰鸣,车身犹如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 江丛碧是个十分没谱的人,尤其是那张嘴,大多数时候都是满嘴跑火车。所以下午她回去的时候说晚上要去顾砚秋那儿,虽然信誓旦旦态度极其嚣张,但是林阅微心里是完全不相信的。 她有一种直觉,江丛碧就是给她设了个套,要让她乖乖地往里钻,林阅微认识她那么多年,还不知道她那些小花样,于是她打算敌不动我不动,并且她坚信敌是不会动的。 之后她便心神不宁了一晚上。 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万一,万一江丛碧脑子被驴踢了呢,突然就杀去了顾砚秋那里。更甚者,她真的用了美人计……顾砚秋天天拿个佛珠当菩萨,但是光从这些年江丛碧给她灌输的,小说里表面越是看起来越是禁欲的人内心就越放浪的知识,林阅微就不敢肯定顾砚秋是不是坚守得住底线。 还有今天她提到江丛碧时候的异样,若是朦胧有了些好感。江丛碧要是打算使美人计,肯定不止是脱衣服色诱这种手段,说不定会带酒,来个酒后乱性。 林阅微脑补得一个激灵,看着导航上显示的剩余时间,一脚将油门踩得更深,在道路上风驰电掣地呼啸而过。 顾砚秋昨晚上睡眠不足,今早八点多起床回来燕宁,趁着周六在卧室补了个觉,一觉睡到下午三点,神清气爽。之后和林阅微通了个电话,说了好几句话,顾砚秋满足地开始过起了自己的周末。她决定给自己犒劳一顿,于是去买了做西餐用的食材,不嫌麻烦地一步步按部就班。 花费的时间很长,但是她怡然自得,自己还给自己开了瓶红酒,本来拿了一只杯子,转念一想,脚步折返回去,又取了一只,搭成一对,放在自己对面,倒了浅浅一个杯底,假装林阅微在和她烛光晚餐,自娱自乐,反正没人瞧见,不会有人说她什么。 林阅微着急往这里赶的时候,她刚吃完晚餐,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厨房,她做事仔细,此时又不用赶时间,便慢条斯理地清洗着。 林阅微气喘吁吁地用钥匙开了家门,客厅里空无一人,她从外面看的时候楼上也没有亮灯,而餐厅的桌上放着两只红酒杯。 林阅微心里咯噔了一下,巨大的愤怒并着其他不能轻易分辨的情绪一起涌上来,林阅微头脑一热,扬声喊道:“江丛碧你给我滚出来!” 说着她将鞋一踢,拖鞋都没换,光脚踩上了楼梯,往上冲:“江丛碧!” 厨房里冷不丁被震了一嗓子的顾砚秋:“……” 她听出来是林阅微的声音,将手擦了擦,从厨房出来,只看见林阅微上楼的背影,边走边喊江丛碧,跟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 奇怪,江丛碧什么时候溜到她家里来了吗? 林阅微杀到了顾砚秋房门口,一拧,幸好没锁门,这两个人是有多嚣张,居然都不锁门的。 “江、丛、碧!你还是不是人!” 林阅微用力推开了门—— 不用开灯,从窗外照出来的光能看出来床上空无一人,林阅微摁亮了墙边的灯,确实没人。 林阅微:“……” 一股燥热从脚底一直涌到了脸上,林阅微讪讪地吸了一口气,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希望自己刚刚一番神经病似的操作没有被人看见。 “阅微?”身后突然传来顾砚秋疑惑的声音。 林阅微僵硬地转过头,看见身前还系着围裙的顾砚秋,看起来像是刚从厨房里出来。 林阅微扯了扯嘴角,抬手给她打了个招呼,干笑道:“晚上好。” 顾砚秋皱着眉头,说:“晚上好。” 林阅微试图溜走,被顾砚秋抓住了手腕,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抓得比上回要紧。林阅微没心思心旌神摇,只想离开这个让人丢尽脸的地方。 “我来这里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现在误会已经解开了。”林阅微生无可恋地看着她,说,“你就放我走吧。” “你以为江小姐在我这里?” 林阅微不想多说,沉重地点了点头。 顾砚秋依旧没松开她,拉着她到了楼下沙发上,给她倒了杯水:“歇会儿再走吧,开车过来怪累的,我桌子还没收完,很快回来。” 林阅微把目光落在桌上那两只害她误会的红酒杯上,又看了顾砚秋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一个人喝酒为什么要准备两个杯子。 “唔。”顾砚秋说,“今天一时兴起。” 林阅微瞪了她一眼。 顾砚秋被她瞪得莫名其妙,但不能妨碍她觉得林阅微可爱而心情大好,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她平时那种精心雕琢过后的淡笑,也不是略带讥讽的嘲笑,而是实实在在、简简单单的开心地笑。 放在平时林阅微说不定会因为她笑得好看而发会儿呆,但今天她刚刚经历过人生第十一大尴尬现场,欣赏不来,撇着嘴说:“你笑什么?” “没什么,你在这里等我一会。”顾砚秋垂在身侧的手抬了抬,往林阅微这边伸了一点,似乎是想摸她的脸,林阅微睨着她的手,顾砚秋如梦初醒,极其自然地绕过去拿起了桌上的冷水壶,“快没水了,我再去倒点儿。” 林阅微看着她把酒杯洗了收起来,一直在怀疑人生,刚刚进来为什么没看见厨房里那么大的一个人,不管不顾就往楼上冲了,冲动是魔鬼,赶明儿让顾砚秋教她念一段经吧。 顾砚秋的速度比之前快多了,没几分钟就全部收拾完毕,围裙挂回墙上,里面是件宽松的t恤,白色的,很薄很透。 林阅微往她胸前随意扫了一眼,尴尬地别开了视线。 顾砚秋没穿内衣…… 一般女生在家里是不会穿内衣的,顾砚秋自然也一样,她察觉到林阅微神情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往下一看,脸腾地红了:“失、失礼了。” “你再等我一下。”顾砚秋往楼上卧室跑,差点儿绊了一跤。 林阅微鲜少见她这么失态,看着她的背影笑得不行。 穿好内衣的顾砚秋又是那个随时可以立地成佛的顾砚秋,和刚才那个慌慌张张的人判若两人。林阅微不知怎么的,居然感到了一丝惋惜。 顾砚秋两手握着杯子,喝了口水,问林阅微道:“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啊?什么事要你帮忙?”林阅微还在想内衣的事情。 “刚刚听你喊江小姐的名字,是不是与我这里有什么关联?”顾砚秋关切地问道。 她不问还好,林阅微都快把这件事给忘了,这一问又唤起了她的记忆,不堪回首道:“不用了,就是个小误会,不提最好。” 林阅微不愿意提这个话题,顾砚秋抚摸着手上的佛珠,暗自琢磨她接下来该找哪个话题好,今晚上最好能将林阅微给留下来。 林阅微看了看手机,已经晚上十点了,她在回家和不回家之间摇摆不定。回家吧,总觉得可惜了,不回家吧,她找不到理由留下来,突然说要留下来过夜也太奇怪了吧。 两个人各怀心思,目光和目光在空中对上,相视一笑。 林阅微打了个长长长长的哈欠,下一秒就跟要睡过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