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嘉会依旧是英姿飒爽的模样,拎着官袍起身,清丽的面容上浮现笑容,“昨天赴宴结束,杜敛迫不及待地去国子监找我,我才知道,原来长公主便是陆姑娘——殿下失踪半年之久,我们都很担心。”
陆茗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忙请她落座,“金秋时节,正是监生们入学的时候,想必国子监中
事务繁忙,白学正怎么有空登殿造访?”
白嘉会解释道:“今日我随国子监祭酒大人进宫向皇上述职,借此机会,来探望殿下一番。”
说话的功夫,珍果捧上一盏香茶,白嘉会掀开冰裂纹茶盏,一阵甘醇茶香迎面扑来。
她认出里头的茶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联想到那些元庆帝宠爱长公主的传闻,笑着问,“这半年殿下在宫中过的可好?”
陆茗庭转了转腕间的玉镯,樱唇边一丝笑意
若有若无,“也好,也不好。禁廷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也是天下最丑陋的地方——既来之,则安之,谋生谋命罢了。”
在禁廷这半年,陆茗庭被百般磨练,一颦一笑都有深意,话里话外皆带锋芒。
白嘉会听了这话,茶水哽在喉头,神色一怔。
曾经的陆茗庭柔弱倔强,内心深处却始终存着一份自轻自贱,面对顾湛的时候,常常流露出卑微又怯懦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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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一别半年,她身处公主之位,威严尊贵已经浸入骨子里,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
她自己察觉不到,旁人却一眼便知。
她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可眉宇间的神情却变了——远山眉,含波眼,依旧妩媚多情,却多了几分耀眼的坚韧。
陆茗庭垂眸喝了口茶,装作没看到她打量的目光。
外头日光大盛,透过雕花宫门照进来,在脚下投射出一片明明灭灭的光影。
茗嘉殿里的气氛仿佛凝滞了,白嘉会终于绷不住,不打自招道:“不敢欺瞒殿下,其实今日我是替别人来当「说客」的。”
陆茗庭早已猜到她的来意,听到她坦坦荡荡承认,眉眼间的笑意褪去,脸色也控制不住地冷了下来。
白嘉会忙放下茶盏,“殿下莫怪,我既然受人所托,定要不辱使命。有些陈年旧事,殿下先听我慢慢道来,再将我赶出去也不迟。”
陆茗庭听到「受人所托」,胸口一阵窒痛,柔软无骨的玉手攥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半年前那场变故,始终是她心头一块无法触及的旧伤。
她害怕直面血淋淋的事实,也害怕再次听到「他不爱她」这件事。
可逃避又有什么用?顾湛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重新闯入了她的视野里,叫她如何视而不见,自欺欺人?
陆茗庭沉默片刻,轻启樱唇,“既然如此,我便洗耳恭听。”
白嘉会见她松口,心头一喜,“这件事情还要从半年前说起。殿下可知道,顾将军除去宋贼之前,曾偷偷去过一趟凉州?”
陆茗庭微微蹙眉,明艳的小脸儿上满是不解,“凉州?”--
是了,当时顾湛几天几夜没回顾府,他披星戴月地回到顾府那晚,两人激烈地大吵了一架,那时她心如死灰,第二天便收拾细软,带着珍果一起离开了顾府。
凉州距离京城有千里之远,顾湛极其看重斩杀宋党的大事,起事的前夜正是紧要关头,他为什么要连夜去到千里之外?
白嘉会瞄了一眼她的神色,不紧不慢道:“凉州司马娄越是顾将军的旧部下,娄越久居西北,很少人清楚他的家谱底细,顾将军亲自去凉州,是为了让娄越认你为干女儿,尽快把你的名字写入娄氏的宗祠族谱。”
“殿下,顾将军不想让你委屈求全,才会屈尊降贵,不远千里去拜托旧部下……”
陆茗庭闻言,身子登时一僵。
这些零零碎碎的片段被串
联起来,她脑海中一片空白,怔了许久,眸中满是难以置信。
她张口想问些什么,樱唇颤了颤,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原来自始至终,他都没想过纳她为「妾」,而是一心想着娶她进门做嫡妻。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骗过她。
一阵酸涩湿意涌上眼眶,她忙扶住紫檀木圈椅的扶手,勉强稳住周身的仪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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