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水城穿着得体,深吸了一口气,朝虞倦招了招手,刻意放轻声音问:“我听说,你把户口转到学校那了,虞倦,你是怎么想的?”
虞倦一听就明白她为什么急着叫自己回来了。
拿转户口的资料是在开学前,路水城很忙,加上他回来后没闹着解除婚约,路水城可能以为没什么大事,所以也就没怎么上心,让虞倦没费什么功夫就将这件事办成了。
虞倦简单地说:“我成年了,也应该独立了。”
路水城的笑僵住了:“哪有一成年就离开家的,你还小,我怎么放心。要不你把户口转回来吧。”
虞倦拒绝:“不要。”
路水城终于装不下去了。最近诸事不顺,想方设法要弄走那个私生子,虞淮那边却掉了链子,又被虞钊看低,说教不好孩子。而现在另一个孩子,她当做筹码养大的孩子,却要离开自己,甚至没能提供任何价值。
当初着急让虞倦和周辉月解除婚约,就是想趁着虞倦的年纪还小,把他的婚约再定下来。同性婚约通过的时间不长,有些人家的思想还是十分落后传统,不能接受没有孩子的婚姻。路水城曾想过,虞倦长得好看,或许可以让他和和迫切想要提升地位的暴发户结婚,亦或是备受疼爱而又没有继承权的小儿子。
总之,不挑选对方的品貌,只谈家世,总是会有利益上的好处。
而现在虞倦表现出的叛逆,隐隐让她原定的计划濒临崩溃。
一个月来积压下来的情绪一起爆发,路水城昂着头,质问道:“你以为自己长大了,翅膀硬了,就能飞走了。没有虞家,你什么都不是。”
虞倦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烦躁又涌上了虞倦的心头。他倒没那么烦虞家和路水城,他烦的是这个世界。
他活着,有周辉月是很好,但无法弥补的缺点也很多。比如他现在还在这和路水城掰扯这种无聊的事,白家和苏俪还在盯着周辉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才会导致他们彻底放下周辉月这个眼中的威胁,任由他离开。
这一眼让路水城无法控制情绪,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从未看在眼中的虞倦轻视,她冷声说:“如果不是我收养你,难道你想和周辉月那样,在福利院里长大?”
她以为这样可以威胁到虞倦,让虞倦知道家庭身份有多重要。周辉月是亲生孩子,但是从小不在这里长大,没有社交关系,所以迅速跌入底层,没有人愿意帮他。
虞倦倚在门边,似乎是真的想了路水城口中所说的那种可能。
——如果他在死后穿入这个世界有那么早的话。
于是淡淡地说:“听起来还不错。”
总之这场谈话不欢而散。
路水城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是个错误,她不该让虞倦离开自己的视野的,就为了苏俪承诺的那点蝇头小利。
从虞家回去后是下午两点。
下午没什么事,虞倦又出了趟门,天气太好,晒得他很热,流了点汗,所以决定洗个澡。
他很迅速地洗头洗澡,哗啦啦的水流声充斥着耳边,几乎淹没了一切,所以也没听到推门声。
洗完澡,虞倦从浴室出来,才发现房间里多了个人。
是周辉月。
虞倦从抽屉里随手拽了件家居服,是一件球衣,他经常把这类衣服当做睡衣。
周辉月抬眼朝他看去。
房间的窗帘半拉着,有一道清晰的明暗交界线,而虞倦则站在光与影之间。
他穿着宽大的亮橙色球衣,身形匀称纤瘦,头发湿透了,搭在脖颈间,微微偏着头,像一个在夏天里淋了雨,迷了路的少年,漂亮得不似真人。
很快,这个少年走到了周辉月的身边。
房间里本来是没有毯子的,因为地毯清理起来很麻烦,而且轮椅在上面行走也有诸多麻烦。但周辉月买了,虞倦也没拒绝。不凑巧的是多了几块,于是铺在了虞倦的房间里。
虞倦对喜欢的人有很多宽容,无论对方怎么折腾都行。
不过多了地毯后,虞倦更喜欢坐在地板上了。
周辉月看着他,手指撩起一点湿漉漉的头发,很自然地问:“要吹头发吗?”
虞倦点了下头。
周辉月拿了吹风机,很自然地替虞倦吹起了头发。
吹风机的声音轰鸣着,很响,连周辉月的声音似乎也变得遥远。
虞倦没能听清,便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