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滚开?!老子?千辛万苦从川西?来这儿,可不是来给你们当?白鼠的!我老郑从军八年,死在敌人手上算是虽败犹荣,死在你们这帮庸医手里算他娘的什么事儿?!”
众人大吵。一名面黄肌瘦,眼底猩红的士卒从队伍里走出来,瞪着当?首的医者质问:“你老实说,是不是上头认为我们已无药可救,所以?派你们来送药?说是要为我们医治,可实际上,是想要借机毒死我们这些患病的人吧?”
众人哗然。
“你、你……”那名医者被这样残酷、阴险的言论吓得面皮发青,抖着手指头,悲愤交织,半晌骂不出一句。
那帮士卒则义愤填膺,火冒三丈:“好?呀,怕我们传染给其他没病的弟兄,就打算偷偷毒死我们是不是?既然如?此,那谁也?别想活!”
有人冲上前,打砸医者的药箱、汤碗,有人开?始撕掉医者蒙在口?鼻前的面巾,有人推倒医者,冲其拳脚相加。
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营帐后方?猛然传来一阵厉喝,伴以?迅疾蹄声。金鳞冲下战马,拽开?一名施暴的士卒,反手撂倒,拔刀扣押。另外的人跟着冲上来,挥刀对准滋事的士卒,从重围里救出受伤的医者。
危怀风跟着走来,众人抬头,被他冷厉得要杀人一样的眼神所震,屏气噤声。
朔风袭人,满空旌旗翻飞,空气里飘散着疫病者身上的恶臭以?及汤药的苦涩气味。被解救出来的医者们鼻青脸肿,涕泗交流。危怀风唤来金鳞,吩咐道:“先送大夫们回营休整。”
“是。”
金鳞领命,走前,狠狠瞪了那群殴人的士卒一眼。
这帮人被安排居住在军所西?南侧,聚集在这儿的,皆是患病三天以?上的人,按照医书上的说法,正是传染力最?强的时候。
刚刚被接走的医者里会多出多少被传染的人,可想而知。
危怀风神情阴鸷,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愤怒,开?口?道:“何人起的头?”
底下鸦默雀静。
“揍人的时候是爷们,认账的时候全成了孬种?,这便是严峪的川西?军?”
有人不忿,仰起头来:“是我!”
“是我!”
底下接着有人附和。
危怀风往后一招手:“押往营外,按军规处置。”
在军所寻衅滋事者,按律杖三十,带头起事者翻倍领罚,则是六十杖。这一拨人本便患病在身,气虚体弱,六十杖下去,认罚那两人要么是废了,要么便是死了。
两人被押走,人群里气氛更涌动,有人似按捺不住,想要发声。危怀风道:“知道刚刚那一批大夫是怎么来的吗?”
众人不吭声。
“军所瘟疫爆发后,雍州城里的各大医馆争相出力,八十七名大夫自告奋勇,前来义诊,不收一文诊金,不说一声疲累,为的只是能救治患病的诸位,尽快结束军所里的瘟疫。如?今,营外仍有医者自发赶来,愿为战胜瘟疫尽一己之?力。诸位,这便是你们的报恩之?道吗?”
众人面色复杂,一人鼓起勇气,道:“可是为何疫病越治越严重?医者们开?的药方?,非但没有效用,服下以?后,反而死得更快……这一点,将军又如?何解释?”
“此次瘟疫乃岐州命人刻意而为,他既想利用疫情歼灭我等,又如?何会让我们轻易化解?严将军病倒在官署中,所用药方?,与诸位一模一样,但是个人体质不同,患病程度不一,治疗的效果自然各不相同。若是有人对医者开?的药方?有异议,可以?拒不服药。”
那人结舌,紧接着又有人道:“既然将军今日已出面,那烦请如?实告知,军所里究竟已有多少弟兄感染疫病?因病亡故的弟兄们又已有多少人?”
危怀风眉目肃然,道:“患者一万二千三百人,病亡一千四百八十三人。”
众人瞠目。
从岐州回来后,川西?军里不过十五万人马,短短数日,便已有一万余人感染瘟疫,一千余人丧命,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何须岐州派人来攻,不消一个月,他们必然自取灭亡!
稍微恢复镇定?的人群里再次骚乱起来,危怀风厉声道:“我向诸位开?诚布公,并非是要听尔等埋天怨地。既然知道疫情凶险,更该同舟共济,万众一心!想要战胜瘟疫,要靠尔等齐心合力,更要靠医者们倾囊相助!今日之?事,凡参与者,杖责三十!胆有再犯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