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喜欢啊!多管闲事的小丫头。”
程绪宁皱皱鼻子,跟着老翁继续走。
“您为何对此地如此熟悉,您是住在这附近吗,老翁?”
杨一闲摆摆手。
“那你住在哪里?”
“东南边。”
“东南边是哪边?”程绪宁不依不饶。
杨老翁有时虽是听见了她的问题,但似乎并不准备每个都回答。他不说的,程绪宁也不追问,只煞有其事道:“我虽是朗月人,此前却从未到过山下,朗月人大多住在山上,除了那些得下矿道干活的人。”
杨一闲瞥见程绪宁身上的锦袍,虽因一路逃难而有些破旧,但袖口处的月亮刺绣明晰可见。
他抽了一口烟斗,缓缓吐出烟雾:“朗月皇帝尹弈……也算是个有本事的人。”随即又问:“小丫头今年多大,读书了没?”
程绪宁突然有些心虚,她抬起头轻声回答道:“我今年十岁。读书……”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我父亲是夫子,他每日教我道理,给我念圣人之言。”
她停下话头,轻轻叹了口气:“可我算不上正经上过学……我也就只去过学堂几回,我……我上课时总忍不住要打瞌睡。我母亲说,这是因为我在长身体,晚些再学也不迟,反正父亲本就是父子,在家也能教一些。”
她似是喃喃自语:“我如今甚是后悔当初没有坚持,谁知现在,想学也没法学了……”
程绪宁沉默片刻,见周遭安静,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老翁,我并不是想说丧气话叫大家陪我一块儿难受。我只是今日才有些回过神来,原来有些事情,实在是宜早不宜迟。”
杨一闲漆黑的瞳仁看着女孩,他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景宸,你怎么手心都是汗?”程绪宁转过身,好奇问向身边的男孩。
程绪宁这一路都牵着他的手,但不知为何,他今日有些魂不守舍,之前从未见他这样过。
“……我好似有些身体不适,”景宸声音有些嘶哑,他站直了些,又说:“没什么大碍,不影响赶路。”
杨一闲的目光向他扫来,这老翁此前总爱逗弄程绪宁,对景宸算得上是不闻不问。景宸只觉有那么一瞬,长者眼中似是闪过雄鹰般的精光,他不确定是否只是自己多心。
三人无言步行了片刻,只剩下地面的干草和细枝发出被鞋底踩断的声音。
蓦地,“来这儿。”杨一闲示意二人上前。
“就站这里等着。”
程绪宁环顾四周,这是一块林中空地,妙的是,此处衔接了前后树林,却呈现出与之明显不同的地貌。
土地不再松软,反倒有很多坚硬的沙石。前后的沙壤颜色也并不相同,一处偏黑、一处偏红,而空地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古树,巍峨不语,像是已在此处守候了很久。
杨一闲走向古树,从竹篮中拿出玉尺,又将水袋打开。
树身左后侧有一处小洞,他将泉水倒在这坑洞中,随即用玉尺敲击树身右侧。
此时程绪宁突然感到一阵意识迷芒,像是行走在幻梦中,恍惚间她瞥见老翁拿玉尺在树身几个不同方位敲敲打打,动作极快,带着虚影,好似如行云流水一般。
脚下平地似是要裂出缝隙诱人坠落,可再定睛一看,地面完整,一切都从未发生过。老翁拍拍树身,程绪宁感知某种颤动,她瞬间清明,这才发现先前不过只是幻觉。
“走。”杨一闲干脆利落地说。一老二小三人朝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