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振业在重症监护室沉睡着。
周岭泉透过玻璃看,发觉不知何时他已是个如此衰朽的老人了。
印象中自他懂事起,他对他总是寡言而严厉的,祖孙之间温情的时刻实在缺缺。若是做了错事,或是学业有所退步,那么受惩罚便是理所应当。
但他对岭章又全然不同,每每蒋思雪领着蒋岭章来探望,他总是会安排岭章喜欢的吃食和小玩意儿,有时还在院子里陪他踢球,溜旱冰。
后来他再回头看儿时回忆,觉得蒋振业于他更像是个严厉的父亲而非和蔼的祖父。
也许有良苦用心在其中——但他那时只是个无辜的孩童,渴望很多的爱。
记起白琼之在病榻上与他说过‘你外公不是不疼你的,只是你与你弟弟不同,他要为你做打算,盼你成人成材。’
也许
只是白琼之早已故去,蒋振业也倒下了,许多是非因果,过往心结都不再有对证。
也不值得再对证。
他就这般在病房外静立片刻,直到梁倾挽上他的手臂,轻轻倚在他肩头,说:“我好困啊。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罢。”
他这才回过神来,牵着她离开。
还未拐到电梯处,又见那边拐弯走过来一个人。
是蒋思雪。
三人打了照面,想起方才家中那些画面,都有些尴尬。
周岭泉仍是一副不介怀的口吻,温和地问:“妈,你怎么自个儿来了。”
蒋思雪自觉方才在家中也有些失态,讪讪道:“我也睡不着,来守着你外公。”
两人便又陪着蒋思雪在病房外落座一阵。
“你这两日若是不那么忙,就在北城多留两天,多来看看你外公。”
“我这周都在这儿。妈,事情多,您也当心身体。”
“我还好,主要还是你陈叔叔在跑前跑后。”顿一顿说,“家里事情多,让梁小姐看笑话了。”
梁倾礼貌地一笑。
他们都看得出来,蒋思雪满心惦记着蒋岭章的事情,再找不出话题可聊。
三人无话地坐了一刻钟,中途见护士进出换药,便又问问情形,得到的也只是和之前差不多的答案。
前几日蒋思雪眼前总是人来人往,一刻不停,一头打听蒋岭章,一头照顾蒋振业,总之不得闲暇。如今她却仿佛消受不了这种夜的凝滞,对他二人说,“你们不如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