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叔的面摊,生意红火,塑料矮桌坐满了,不少人端着碗,蹲在油腻黢黑的地上,狼吞虎咽。
凉面其实很单调,只有卤汁是骨头汤调的,四舍五入算沾了荤腥。
人多只能说,八块钱一碗,顶饥管饱,不吃亏,不上当。
李飞光是远近闻名的混子,没开口说话,就有人挪了位置。
他满不在乎,把弟弟拎到桌前,亲自收拾好桌面,就去端面。
回来时,沈悬已把桌椅擦得新亮,手里握着筷子和纸巾,乖巧地望着他。
两碗凉面,带煎蛋的那碗,落在沈悬面前。
“哥,你吃。”沈悬夹起煎蛋,就往他碗里放。
李飞光蒲扇大的手,完整盖住碗,侧身用胳膊肘子堵住:“快吃,要不该不长个儿了。”
沈悬耳朵尖红了,双手端碗,默默吃着煎蛋。
他发育晚,刚来时,个子特别矮,班上的小姑娘都比他高。
再加上他身体不好,瘦弱又害羞,经常被小混蛋欺负,给他起个外号,叫吉娃娃。
那时,李飞光与沈悬的关系,还不咋地,下楼梯碰见都不怎么说话。
但见着沈悬被欺负,他没由来火冒三丈,挨个抓过来,一人一个大嘴巴子,那叫一个响亮透彻。
第二天,他被投诉,丢了车行跑腿的兼职。
从那以后,洪潮街的小屁孩,都知道了,沈悬是李飞光的弟弟。
动了沈悬,会挨李飞光的大嘴巴子,再也没有人去找死。
沈悬沉默吃饭,脑子里不着边际,回忆着过去。
煎蛋是糖心的,嫩黄蛋液染在他嘴角上。
李飞光吃面最多五分钟,余下的时间,全在看弟弟。
他把手心纸巾铺开,重新叠好,生怕不整齐,这才伸手过去,帮沈悬擦了擦嘴角。
“沈悬,你怎么在这里吃饭呢?”变声期刺耳的公鸭嗓传来,是隔壁邻居,也是同学。
沈悬放下碗,咽下最后一口面,擦完嘴才说话:“我哥带我来的。”
李飞光吃完饭,遇到熟人,站在一边吞云吐雾。
“阿飞哥也在啊。”同学挠头,伸长脖子张望,“欸,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阿飞哥。”
沈悬大眼睛忽闪忽闪,天真又迷茫。
同学拽过凳子,神秘兮兮靠过来:“我刚看见你妈,跟一个男的,在聚和祥吃饭。”
“啊?”沈悬出乎意料,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同学见多识广:“那男的看着挺有钱,开上百万的车。唉,沈悬,你是不是又要换爸爸了?”
“你不要胡说。”沈悬脸上有点苍白,手指紧张地捻着领口扣子。
“啧!”同学回头,看一眼李飞光,“我亲眼看见的,你怎么还不信呢!沈悬,这是好事儿啊,你妈多漂亮,阿飞哥他爸根本不配。”
沈悬母亲是个大美人,以前是丽晶ktv的第一酒托儿,美艳不可方物。
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人,生下沈悬,被各大酒店、夜场封杀,花光积蓄后,落魄到洪潮街,跟了个裁缝。
人人都喊她是个妖精,洪潮街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