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微微颔首,却道:“殿下就当最后一次吧,我们好好道个别。”
令歌神色一滞,而后起身走了过去,坐在了铜镜之前。
小蝶一边替令歌梳着发丝,一边解释道:“奴婢知道殿下要走了,适才奴婢在外面听见了你和许公子的话,殿下放心,奴婢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直到你离开洛阳。”
“其实,奴婢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令歌问道。
小蝶微微一笑,解释道:“以前,哥哥离开长安前,总会托顾大人照顾我,虽然顾大人从未露过面,但我知道那些微不足道的事都是他派人所为,比如我的月例总会比旁人多一些,分到的衣裳也会多一两件……”
通过铜镜,令歌可以看见小蝶眉眼间的笑意,自己这么长时间当真是糊涂,竟从未发觉小蝶和顾玄之间的情谊。
“除了哥哥和殿下你,他亦愿意护我一生一世的可靠之人,说起来真是幸运,你们三位都是武功盖世之人。”
“那他什么时候来接你?”令歌问道。
“快了吧,也许就在这几日,毕竟长安城还有很多事他要处理,我可以等他。”小蝶回应道,同时她已为令歌戴好发冠,镜中的令歌又是昔日那般仙姿玉貌的模样。
小蝶福身,道:“此去山高路远,还望殿下多多保重。”
令歌颔首,眼眶亦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他说道:“你和顾大人,还有湫龙,也一定要多多保重,你有空的话,就回王府多看看小涵,她和腹中的孩子实在可怜……”
小蝶颔首,她并未追问小涵腹中的孩子是否是令歌的,事到如今,这些问题已不重要,她能够确定,令歌是不会伤害小涵的,这便足够了。
是夜,洛阳城北外,夜寒月明,干枯的离离草地上,白雪遍布,有三个人正立在其中的官道上。
其中一人便是令歌,只见他背负长剑,身穿月色衣裳和绒毛披风,牵着白马雪君,眉眼含笑,却难掩疲惫忧愁。
而他的对面则是一男一女,皆身着棉衣,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正是无忧和梦珏。
此时,令歌微笑道:“想不到梦珏你也来了。”
梦珏嘟囔嗔怪道:“你们瞒不过我的,一看无忧的神情,我就知道有鬼。”
无忧讪讪一笑,并未与梦珏像往日那般斗嘴。
“令歌,你真的非走不可吗?”梦珏的神情变得落寞,似是在极力地挽留。
“小珏,抱歉,我必须得走,”令歌点头叹道,“朝中多有变数,我留在这里只怕会连累你们,而且我答应了折雪,要把她的骨灰送回燕京,也许在那里我还可以找到燕北……”
无忧闻言,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药局这边也会派人多多留意着,助你一臂之力,争取早日发现燕北的下落,替白掌门他们报仇雪恨。”
“多谢。”令歌颔首道,“无忧,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忙,今夜若非你在大家的饭菜里加了一些安神药,我也走不了,一时间,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无忧打断道:“你只要能记住我这个朋友,以后回洛阳来看望我们,就算是你对我的报答了。”
令歌淡淡一笑,他抚了抚身边的雪君,看着系在雪君马背上的包袱,他陷入了惘然。
半饷,他回应道:“我答应你,我会永远记得你,也会回洛阳看望你们。”
“也要记得我!”梦珏说道,“我还有话本没分你看,等你回洛阳,一定要来看,好吗?”
梦珏说得着急,冬夜寒冷,口中吐出的水汽不免模糊了她的视线,让眼前的令歌变得朦胧,一时间,她恍惚不已。
“我又怎会忘了你呢?”令歌含笑回应道,“落音楼还需要你的话本,你要坚持写下去啊,这天下还有很多人的故事都值得你去书写。”
“我明白,我会做到的。”梦珏郑重地点头,仿佛在答应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好了,时候不早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得走了,”令歌牵着雪君缓缓转身离去,“你们两个也早些回去吧,天冷,别冻着自己。”
“我们看着你走。”无忧说道,他尽量面含笑意,不让令歌看出自己的伤感和留念不舍。
令歌微微点头,随后牵着雪君往前走去,他看着脚下的月光和霜雪,回忆着一路走来与无忧和梦珏相处的时光,不知走了多远,他听见身后的无忧喊道:“令歌,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等你!”
这一次,令歌并未回应,他只是抬头看着如霜寒月,任由泪滴流下,他明白,若是自己此刻回头,就走不掉了。
他尽力地回忆着,昔年无忧和梦珏送自己离开洛阳的情景,面对离别,那时的少年也尽是美好和憧憬。
看着令歌逐渐远去而消失的背影,梦珏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卸下自己的全部坚强,依靠在无忧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样……”
无忧亦是泪目,他伸出手搂住梦珏,仰头看着头顶的寒月,思绪逐渐飘远,回忆起昔日离别时的绵绵春雨。
当初洛阳一别时,他们怀揣着无限的憧憬,因为当时年少的他们都明白,来日方长,他们总能再聚,只是今夜时过境迁,他们亦明白,世事无常,年少时的梦已经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