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里时不时有寒风灌入,吹得锦袍衣角撩起,苏景玉紧贴着墙边一步步向前挪动,眼前越来越暗。
二十步,地道里暗到极致,什么都看不见,再向前风更大了些,头顶隐约有微弱的光亮照入。
他略一屈膝,施展轻功奔亮处而去,上面果真有个透气的铁窗。
厚厚的窗纸裂出一道道缝隙,掀开一片向外望,几个黑鳞卫手执长戟,背窗而立,一动不动地守在外面,五丈之外是一大片四季常青的古树,想来是用来遮掩这座暗牢用的。
苏景玉双手攀着窗沿,像只红蝶一般悬在窗边。
良久,外面的黑鳞卫才陆续撤走,片刻后换了另一拨人过来。
一轮下弦月自东边升起,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今日是腊月二十二,此刻应当刚好子正,黑鳞卫这个时候换班,正是脱身的大好时机。
只是宅子内外不知还有多少黑鳞卫守着,他不敢轻举妄动,借着月光看着铁窗上残破的挂锁,轻蔑一笑,继续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直到晨光乍现,外面又换了另一拨人,他退回暗牢,搓热了快要冻僵的双手,按原样锁好链锁,躺回床上养精蓄锐。
*
庄子里,逢月缩坐在床角,怀里抱着拂风的道袍,目光空洞地看着门口。
天都快亮了,顺子和昆叔进京去打探苏景玉的下落还没有回来,崔荣锦手下那么多人,还有杨艇帮忙,想必昨晚猜测的天泽宫和几座皇家别院都扑了空。
京城那么大,要找一个人出来实在不容易。
巧儿从没有见过逢月彻夜不眠,知道她心里苦,吹熄了灯烛,小心翼翼地站到床边。
“二小姐,你一晚上没睡了,要不起来吃点东西吧?”
逢月昨日天明时哭着入睡,一直睡到黄昏时才醒来,该发泄的情绪都已经发泄过了,接下来便是要在李亢与苏天寿刀兵相向之前,想尽一切办法救苏景玉脱困。
心仿佛悬在嗓子眼,一直没能顾及到陪在身边的巧儿,逢月回过神来,转眼打量巧儿渐渐泛红的眼眶。
巧儿年纪还小,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波折,心里害怕还要忧心着她,逢月弯了弯唇角,挪动到床边,捏着巧儿的小脸安抚。
“我是白日里睡多了,走了困,你去弄点吃的吧,随便什么都行。”
她不想惊动了周叔周妈,免得让他们跟着担心,况且她与顺子和昆叔还有事要商量,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嗯!”巧儿圆乎乎的小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刚要去准备早膳,又回头问:“二小姐,要不要给小郡主和小姐送一份过去?杨侍卫不在,她们两个会不会吃不上饭呀?”
巧儿虽然从没见过李元君,却常听逢月提起她,对这位仗义的小郡主印象极好。
逢月轻笑,“不必了,杨艇怎么舍得让她饿到,一定会把她和离儿照顾的很好的。再说来回跑的多了,让人瞧见也不安全。”
一抹柔光拂去天幕的灰蓝,寒风鼓的窗纸簌簌地响。
逢月坐在床边轻柔地抚弄着道袍的格子纹理,拂风百毒蚀骨,活不了太久,这件袍子或许就是他留给苏景玉的遗物,是苏景玉最最珍视的东西。
他平日里很少穿,这么多天过去了,袍子上已然没有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逢月尽量不去想苏景玉此时可能遭受的痛苦、羞辱甚至折磨,她要静下心等着顺子他们回来,再商议下一步的营救办法。
手指沿着袍子前襟抚到腰间二寸宽的带子上,逢月细看上面的祥云暗纹,针脚竟然与别处完全不同,像是后缝上去的,她双指碾了碾,里面像是有一层薄薄的东西跟着在动。
里面莫不是拂风道长钻研了多年的解毒或是武学心法?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传授给苏景玉,所以才在玄清山收他为徒时把这件道袍送给他?
苏景玉从来没有提起过,想必还没有发现道袍里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