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有些恼火,
“通俗小说有什么好看不懂的?你未免也太瞧不起读者了。”
“啊这……”
林纾竟没法反驳。
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在心里认定了读者群体中没有聪明人,
就算有,也没有自己聪明。
陆时又道:“还有这个《记伛者复仇事》,为什么要以案情的顺序来改写?这样写,还有什么悬念感?”
林纾面色愈加难看,
“我还是担心读者看不懂复杂的结构。”
陆时冷哼道:“你这不叫翻译,应该叫编译。”
林纾的脸颊就像一只肿胀的茄子,
他厉声道:“说我不是翻译……有趣……当真有趣!既然如此,陆先生对自己的翻译又作何评价?就说《蝇王》好了,那些大白话实在是不堪入目。”
话题又绕回白话文写作了。
陆时道:“夏虫不可语冰。《蝇王》并非翻译,汉语版和日语版,我是同时创作的。”
林纾当然不信,
就小说里的那些主角,
五岛正人、
天野桂一,
哪个不是日本名字?
但没证据的事,也没法瞎质疑,否则很可能被怼。
林纾也是学乖了,低声道:“好吧,既然是同时创作的,那我十分好奇,陆先生在写汉语版的时候为什么要用白话文,而非文言。要知道,文言为精简而生,明明……”
陆时打断,
“你搞错了一点。文言不是为了精简而诞生的。”
林纾:“……”
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文言之精简有目共睹。你竟说,‘不是为了精简而诞生’?”
陆时说:“文言到底精简与否,暂且不提。但关于精简的问题,你明显是搞错了因果。其实,文言本身是先秦时期的口语,由于上古汉语多音节的特性,能在寥寥几字内传达丰富的意蕴。”
多音节汉字不是多音字,而是单一汉字念两个甚至更多的音,
例如,
瓩=千瓦;
噚=英寻;
竔=公升。
辜鸿铭哑然,
“所以说,文言刚开始是口语。”
陆时说:“没错。文言是那个时期的白话文,也就是现在常说的‘我手写我口’。”
辜鸿铭追问道:“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