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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2页)

“既放山戎入境,便如引狼入室,勿论今日连珣与前朝成败,山戎皆会狠狠撕咬一口中都:那是山戎骨子里留存的掠夺野性与杀伐血性,是连珣以?狗绳栓不住的狼心——将它阻在右扶风,便是右扶风遭难;将它引来中都,便是中都之祸,总归躲不过去的,减少京畿伤亡已?是上佳之策……”

“若左冯翊如期抵达,或许还能力缆狂澜,眼下良机错失,便再难补救。”

“骁羽营虽将他们阵脚稍稍打乱,致其几路大军首尾难顾,但治标不治本,兵临中都城下,便要在所难免了?。”

“咱们眼下能做的皆已?做了?,余下的便只?有尽快赶在山戎与连珣约定的攻城时限前,夺下皇权、促其更?迭,才能腾出时机调兵抵御山戎。”

局势瞬息万变,早已?脱出他们可掌控范畴,霍长歌更?从布局人沦为破局人,脚下只?有绝处逢生那一条路可走。

他们眼下仍不知连凤举会有怎样的部署,连珣会选在席间动手?、还是戌时城郊,只?得?益于他们拖慢山戎这几个时辰的脚程后,对手?形势便也?不甚明朗了?。

怕是连如今深陷皇宫的连璋亦从未料到,只?堪堪隔了?短短数日光景,三?人再见之时,便是要助他争夺帝位之日——这一切都来得?太快、太快了?。

快到连璋恐还不曾抽出空去见上一见古家旧部。

“……我晓得?,只?是——”谢昭宁欲言又止,顿了?一顿,方才抬着一双似能敛尽世间温柔的清明凤眸,语蕴慈悲,不忍沉声,“人心难测,百姓何辜?”

是啊,人心难测,百姓何辜?可他连家两?代人中,总有不明白这道理的。

“走吧,三?哥哥,该下山入城了?,今日便是为了?你这句话,”霍长歌与谢昭宁从容轻笑,虽持破釜沉舟之念,却是于大战前夕愈加泰然?果敢,骑在马上,挺直背上一根不屈的脊骨,坚定而无?惧道,“此战能死——不能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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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永平宫,正殿寝宫内。

晋帝午后小憩起身,正见殿中安宁静谧,宫人不知何时已?尽数撤出,只?皇后侧坐床前,亲自与他缓缓打扇捐风,眉目如画、姿态窈窕,端得?是贤良淑德,只?眼眸略微空茫,似有满腹惆怅心事?,眉宇凝着化不开的忧愁。

“朕瞧你今日似乎颇为疲累,”自打欣婕妤有了?孕,连凤举时常前去探望,便许久未再来过永平宫,他强打精神拢衣靠坐床头,坦然?凑近扇底,猝不及防出声问道,“可是端阳事?忙,累着了??”

端阳是个磋磨人的日子,皇帝亦略显困乏,他自卯时便要往太庙焚香祭祖,回转后又按旧俗着人煮了?枭羹赐宴百官于大殿分食,寓意驱逐不忠不孝之途于帝侧,再添二两?菖蒲酒驱风散邪,半日便过去,午时只?一两?时辰空闲,便又要往御花园中主持家宴。

“……妾到底也?不是初入宫门?那会儿?了?,”皇后眼瞳闻声一颤,似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忙以?团扇半遮了?面,弯眸轻笑中,试图掩盖面上残余的一缕惊惶,柔声道,“长了?些年纪,气力便越发不济。”

“朕还记得?,你原是十八岁那年嫁给的朕,”连凤举状似深情地瞧着她,主动伸手?牵她柔荑,指腹来回摩挲她白皙光滑手?背,感慨一叹,“如今一晃间,又已?十六年光景过去了?。”

“是啊,日子过得?可真快,劳陛下还记着。”皇后抿唇嗔声一笑,眼波流转间,似追忆往昔般不经意提及道,“妾初入后宫那时,战战兢兢,总不是个胆大的性子,幸有元皇后照拂——”

“她确实雅量宽宏,你亦颇具其遗风,这些年来做得?很好。”连凤举略一颌首,只?淡淡续上一句便将话音转开,见她语及元皇后,竟似未有任何触动般,意味深长笑道,“如今璋儿?与昭儿?虽还未及冠成年,但也?该着手?婚配事?宜了?。今日端阳宴上怕是有不少妙龄小姐,这事?原还需你操劳,多留心着些。”

先皇后出身江南书香门?第,及笄之年便嫁与了?连凤举,后又随军十几载,生儿?育女、掌理后宫,一生从未行差踏错,却亦得?他如此冷情对待,皇后不由忆起连珣所言,便是左手?正被连凤举疼惜地握在掌中,亦觉心寒。

皇后眼神一瞬复杂彷徨,冷不防闻见连凤举后半句话,惊诧抬眸,下意识便道:“……陛下今日开此大宴,竟是为了?——”

“随口一说,倒不急在今日,只?再过上小半年,便要与他哥俩儿?选址建府了?。璋儿?脾气倔,盲婚哑嫁怕他总要甩脸,早日定下正妃人选,与他多些时日相熟相熟也?是好的,至于昭儿?嘛——”连凤举话音一顿,侧身斜斜倚在床头,眼神一动,指腹在皇后手?背上轻轻一敲,皇后便放下团扇,起身与他斟了?温茶端来。

皇后抿唇局促一笑,两?手?捧着将茶盏递给他,意有所指为难轻声接话道:“昭儿?这主,妾可做不了?。”

“这主朕来做,不过娶房侧妃,又非正经亲事?,也?不算违背朕与元皇后之诺。”连凤举甚是不以?为意,啜了?口茶,方才耐人寻味挑眉睨她,笑着转而又道,“前个儿?你大哥原还与朕提及,你们姚家有位庶出姑娘生得?国色天香又知书达礼,偏生是个喜静又柔软的性子,留在家中常遭姐妹嫉妒欺凌,便想送来宫中与你为伴,过得?一年半载,到了?年岁再嫁出去。”

“朕不好驳他,亦不知你心思,便着他今日将人携来宴上,若合你眼缘,将人留下便是——”

连凤举话音未落,皇后脸色倏得?青白难看:她原不知她大哥竟存了?这样的念头,莫不是晓得?皇帝已?许多时日不曾来她宫中过夜,才有了?送人入宫的打算?还是……还是这招只?是障眼法?姚家借此在安皇帝的心?

皇后心中登时惊涛骇浪,两?手?掩在袖中,十指互相绞紧,偏生面儿?上不敢露-出一分端倪来。

她屏息压着一腔混乱心绪,牵唇生硬一笑,喉头苦涩干哑,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可叹自个儿?虽贵为国母,却卑微极了?,像个笑话一般,她为姚家尊荣自锁深宫半生,却仍落得?为兄为子狠心算计的下场。

兄长欺她瞒她,与亲子私下合谋良多,竟一分一毫未报与她知晓?

她哪里还是个人?

不过一个祭品罢了?——陪葬皇权的祭品。

皇后顿时自哀自怜,竟大逆不道截了?连凤举话音,罕见得?在他面前撕破了?端庄贤淑的外衣,颤颤巍巍得?咬牙直道:“怕是兄长记错了?,那丫头业已?及笄,恐不大好久留妾的永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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