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很多时候,给她一种很好相处的感觉,到底是在官场上沉浮多年,能在里面留下还身居高位者,又怎会真的简单,因此并不感和他过分亲近。
她如今的情况,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脚底下是无底的深渊,只怕棋差半招,就会粉身碎骨。
唐宛将他拉起来,也不再说话,只轻轻摇动团扇,头撇向一边,遥遥望着远处落在碧绿枝头几只飞燕。
明明春天已过,也并非发情的季节,她刚看过去,便见一只雄燕慢慢朝旁边雌燕挪过去,在雌燕并未反映过来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在身上。
雌燕激烈反抗起来,只雄燕既已将它捉住,又岂能让它轻易逃脱,只见雌燕刚开始挣扎得厉害,接着慢慢趋于平静。
枝头还立着一只飞燕,一动不动,连将头撇过去看一眼也未曾,似早已司空见惯。
弱肉强食,这个道理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样,动物如此,人类也是如此。
晋察这样的人,金玉堆中养大,官场中沉浮,战场上厮杀,这才养成那副说一不二的性子。
他在北疆掌管一方,重回晋地,也是独占一方的人物,现今陛下重武轻文,对他来说更是如鱼得水。
自古以来男子奢求的钱,权,兵,他皆掌握手中,这样的军强权盛如何不叫人眼热与忌惮。背后有家族依靠,又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即使惹得陛下忌惮,也需依靠他平衡文臣,稳定朝纲。
这类人物,一旦将身上的束缚撕扯开,便会露出动物般丑陋的面貌,枉顾人伦起来,只会疯的彻底,光是想一想,就徒然叫人心惊害怕起来。
小荷说她酒醉不清醒,所以才记不起是如何回府的。
自屋中醒来后,不仅衣物上一股酒气,脑子也昏昏沉沉,浑然一副宿醉后的模样。
只不知是她昏睡过去,为了将戏做足,将她灌醉,还是在这之前,就已经有些醉了,只不过那时情绪波动得厉害,这才没有发觉。
大抵是晋察的给自己喝的并非是茶水,而是尝不出味道的酒水,难怪当时觉得和晋繁给的味道有些许不同。
她喝过的酒水种类比较少,这幅身体的接受程度也未可知,大抵是能喝一些的,只到底能喝多少,她自己也不清楚,在后宅中还没有喝醉过。
晋商见她侧脸望向远处,久久没有说话,他跟着看过去,不过三两只飞燕,并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怕是真的惹她伤心了,眼睛里不禁流露出一丝肉眼可见的脆弱来:“宛娘,你这是不肯原谅我了吗?”
唐宛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又见他在自己身前蹲下来,伸出两根手指拽住她的衣袖轻轻晃了几下。
“看来宛娘实在是气急了,不仅不愿看我一眼,连话也不肯同我说一句了。”
因着这个姿势,她须得低头看过去,这个视角很是投巧,给她一种处于上位着的感觉,好似能掌控人的生死,虽然她并没有这个想法,却很奇异的让她愉悦起来。
尤其是那人拽着她的衣角,脸上又露出委屈的神色,仿佛蹲在脚边的是一只可怜巴巴摇着尾巴,乞求主人怜爱的小狗狗。
唐宛轻轻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他这样的姿势,抓住他的手腕,想要将他拉起来:“你何时见我真的对你生气呢。”
晋商身子微微往后仰,并不起来,只用一双眼睛看着她,似乎这样的话并不能成为说服他的理由。
唐宛这会儿是真的有些无奈了:“你这样蹲在我脚边像什么样子,丫鬟婆子在外边走来走去,免不得会看见,这些话若是传出去,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晋商这才站起来,她伸手要扶,只他这会儿正闷闷不乐,才不要她扶自己,推开她的手,不成想掌心贴在她的手腕上,光滑柔润,仿佛上好的美玉。
他一愣,许是蹲久了,又忽然站起来,身子不稳就往女人身上栽过去。
唐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只他往前冲的惯性太大,并不能阻止,就这样一头扎进女人的怀里。
她手上还拿着团扇,晋商正好结结实实地撞在扇子的手柄上。
底下吊着的白玉吊坠也啪的一声甩在他脸上,陶瓷般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白玉形状的红印子。
唐宛被他这幅狼狈的样子弄得笑出来,拉他起来的时候,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整只耳朵都红了。
忍不住笑道:“怎么如何不小心,你今日出门的时候,真该翻一翻黄历。”
晋商听了她这话,有些气恼,直灌了好几杯茶水,过了会儿,才闷闷道:“才没有。”
他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小,又含含糊糊,像呓语一样,唐宛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便也就不管了,拿起一块薄皮莲花糕,慢悠悠吃起来。
手中扇柄微微一动,她低头看过去,晋商伸手握住她的扇子,她以为他要拿去玩,便松开手来,没想到却给她扇起风来。
唐宛微微一笑,并不管他,不知过了多久,一盘莲花糕都叫她吃完,他还举着扇子,忍不住问道:“你手不酸吗?”
晋商抿唇看了她好半晌,也不知是哪里得罪了他,忽然生起起来:“你闭嘴,不要再说话了。”